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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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的責任和壓力,她的雙手竟不自覺地顫抖。

     擺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一隻被剪切過的手,沒想到杜岚風真的給她一隻僵冷的手。

     當齊涓鵑望向他,他還挑眉一副「我是說真的」的表情! 沒多久,她的胃開始翻攪,五髒六腑好像全揪在一塊兒了;她感到頭重腳輕、呼吸困難……不行,她發現杜岚風的眼神正瞟向她,她不能在他面前倒下!而且她還是全班的優等生,怎麼可以在解剖室裡昏倒?那會成為班上的笑柄。

     她不能倒下!她要撐下去…… 「這隻手好嫩——」同組有一個調皮的男同學還捏了一下冰冷的手臂。

    「一定是來自一個美麗的女人身上。

    」 下一秒,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隻被分解的手居然跳起來掐住那名男同學的拇指,男同學立即放聲哀聲尖叫。

    「救命啊!老師——」全班的目光全集中在他們這一組,每個人都吓壞了。

     杜岚風了然于心道:「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敬的話亵渎了大體老師?」看著心虛的男同學霎時間炸紅的臉,他面色凜然道:「你以為死人都沒有感覺,可以随便開玩笑嗎?還不快向大體老師道歉!」 男同學馬上乖乖地低頭忏悔禱告。

    說也奇怪,那隻手臂居然就放開了,掉在解剖台上。

    所有的同學頓時全都松了一口氣,可是一股詭谲不安的氣氛已經彌漫整個解剖室。

     「開始吧!」杜岚風沉重地說。

    「你們現在的老師不是我,是『他們』。

    」 站在生與死的兩端,這群未來的準醫生和這些往生者之間存在著如此奇特的師生關系—— 杜岚風手上的刀無聲地遊走。

    「這是肌膚,血管,神經……」人體血淋淋的構造和書本上的知識結合,一點一滴進入醫學系學生的腦海。

    「這是肌腱,這是肌肉,這是骨骼……」原來,大體老師才是解剖學最珍貴的教材。

     從一具完整的身體,到破碎支解,以迥然不同以往的方式,認識人體的構造。

    杜岚風要求學生們思考血管分布的脈絡,追溯神經傳導支配的路徑,推判肌肉收縮與舒張所牽動的部位…… 「大家應該贊歎上帝的鬼斧神工,竟在體内藏了一個如此奧妙的小宇宙——」此刻的「法醫王」以前所未有的謙卑姿态說。

    「感謝大體老師的奉獻,讓你們有實際操作和體認的機會,這是一份得來不易的恩惠!他們願意承受千百刀的試驗,隻盼你們将來不在病人身上錯劃一刀——」 齊涓鵑眼瞳閃爍著惶惶不安的光芒,懷著敬畏的心,手持冰冷尖銳的手術刀,在那隻手劃下刀痕…… 杜岚風似乎很喜歡找涓鵑的麻煩。

    「找到血管神經了嗎?和書上圖譜一不一樣?」他特别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謝謝老師的『關心』。

    」她佯裝無動于衷,努力對照課本的說明,費力地找尋那條血管神經。

    可是,握著手術刀的手卻顫抖不已,嚴重暴露她的無助。

     杜岚風犀利的目光将這一切看在眼底。

     畢竟要他們親眼目睹一具完整的身體被支解,的确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更何況他們都還隻是一群年紀輕輕的學生,想必這會是令他們感到極為震驚的殘酷光景。

     「解剖課除了讓你們明白人體結構的奧妙之外,更重要的是希望你們這群醫學生,能懂得犧牲奉獻的情懷。

    」杜岚風深刻的五官,布滿巨大的痛苦。

    「希望同學能夠好好認真思索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 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涓鵑困惑地看著眼前散亂的肌肉和組織,曾經它是活生生的存在,就像自己現在的身體一樣……如今,它卻一無所有。

     涓鵑開始對生存的意義産生懷疑…… 嗆鼻的福爾馬林氣味讓她近乎窒息,望著他們甯靜安詳的面容,仿佛以往的滄桑已雲淡風清,什麼都不剩了……她感到自己的思緒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形體有限,意念無窮。

    」在這堂課要結束的時候,說出極耐人尋味的話。

    「借由解剖課,盼望你們日後行醫的時候,握刀的手将不再顫抖。

    」 下課鐘響了。

     折磨——終于結束了。

     齊涓鵑面如槁灰,她極力地試著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等到同學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立刻跑進廁所大吐特吐。

     那一整天,她吃不下任何東西,隻要一走入餐廳看到肉就想吐…… 好不容易捱到放學,她仍然虛弱不堪,但一想到自己還要面對杜岚風,好勝的她仍舊堅持要戴上那副剛強的面具,不願在他面前顯露出自己的無能。

     她面不改色地上了車。

    她原本還以為會和往常一樣有場口舌之戰。

    沒想到,他居然比她更沉默,明亮的眸子裡仿佛藏著深沉的意念。

     回到杜宅時,山口菜子滿面笑容地迎接他們。

    可是,涓鵑發現自己無法再僞裝成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面色發白、雙唇顫抖地說:「我吃不下飯,我……人不舒服,我想先睡覺……」她征求菜子的同意。

     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