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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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這水紋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兒雖淡,卻刺鼻難聞,幾欲讓人嘔吐。

     狼兄“騰”地站起,對着水面狂嗥起來。

     這一切現象隻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深不可測的水下,隐藏着未知的危機。

    以狼兄之敏銳與勇猛,尚且感到害怕,這無疑證實了水下未知的東西必然十分可怕。

     紀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仍然感到身體乏力,但丹田内湧流出的一股生機讓他平添了幾分自信。

    他無法不相信自己,因為在這荒無人煙的深潭之中,他隻能依靠自己。

     水紋出現的頻率愈來愈快,波及的範圍亦是愈來愈大,平靜的水面突然一沉,水流急轉間,旋出了一個直徑丈餘的漩渦黑洞。

    紀空手目睹這一切,隻感到呼吸加劇,心中頓生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

     他的确是有些恐懼,在他這一生中,很少有過害怕的時候,即使面對的是衛三公子、趙高這等武林閥主,亦是如此。

    然而這一次,他卻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種害怕情緒,因為以往他所面對的敵人再強,終究是人,而這一次,他根本不知對手是什麼,惟一可以确定的是,這個對手絕不是人! 由于未知而産生恐懼,這是每一個人的心理,就像沒有人真正看到過鬼,所以才會談鬼色變一樣,紀空手當然也不例外。

    然而,畢竟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在感到恐懼的時候,紀空手心中并不亂,反而在瞬息之間冷靜下來。

     他的眼中暴閃出精芒,如利刃般穿透水面,直插入那漩渦黑洞中,洞察着水流的流向。

    随着水流愈動愈緩,紀空手甚至感覺到了那水流中強勁的力道,心中凜然間,握刀的手已緩緩地懸于空中。

     “嘩啦……”一股巨浪沖天而起,直向岩石撲來,猶如張開大嘴的惡獸,噴吐出濃烈的腥臭,瞬間将岩石淹沒。

    一忽兒,水勢滑落,浪頭分作萬千道水霧,紛紛落下,紀空手與狼兄渾身盡濕,但他手中的飛刀依然不減亮度,穩穩地夾于兩指之間。

     他的臉上顯得非常鎮定,但心中卻驚駭不已。

    雖然他沒有看到這水中的怪物究竟是什麼模樣,但從這巨浪推測,已可大緻猜出其輪廓。

     “唰啦啦……”狼兄抖動了一下沾在身上的水滴,狂嗥一聲,竟然躲到了紀空手的身後。

     “啪……啦……”一聲巨響驟起,水花暴濺間,一個形如芭鬥的頭顱突然竄出水面,毛茸茸的毛發中瞪着兩隻血紅的大眼,若山嶽傾塌般直撲過來。

     “啊……”紀空手禁不住倒退了一步,失聲驚叫起來,因為他終于看清了這頭怪物真正的面目。

     這是一頭巨蟒,生于水中的巨蟒。

    在紀空手的記憶中,所見到的最大的巨蟒也不及這頭巨蟒的十分之一,其身長幾達十丈,腰身比及牛皮制成的戰鼓更大上數倍,兩隻血紅的大眼毫無表情,猙獰的大嘴吞吐出一條數尺長舌,以疾風之勢急卷而來。

     其勢之烈,縱然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快手,也無法與此刻巨蟒長舌卷來的速度相提并論。

     在這刻不容緩的刹間,任何考慮都是多餘,紀空手完全是出于本能,在最短的時間内将全身功力提聚,發出了手中的飛刀。

     刀出,人與刀在這一刻突然化作了一道虛無的電芒,刀已不見,人已不見,惟有那空氣中傳來的“噼啪”之音,伴随着激湧狂瀉的殺氣充斥了整個虛空,氣旋如決堤的洪流,如拍岸的驚濤,綻放出生命中最輝煌的一幕,同時也诠釋了人類潛能最暴力的一面。

     這是驚天動地的一刀,更是紀空手意想不到的一刀,就連紀空手自己也沒有想到,如此玄奇與霸烈的一刀竟然是出自自己之手。

     這絕對是一個奇迹,更是一個不朽的神話,但無論是奇迹,還是神話,它早在紀空手墜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發生,因為自那一刻起,紀空手的體内已出現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人,不經曆三窮三富難以活到老;歲月,不經過春、夏、秋、冬,難到一年。

    萬事萬物,沒有變化就難以持久,補天石異力亦同樣如此。

    它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進入到紀空手的體内之後,的确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然而,由于人體對它産生了一種禁锢,使之很難将潛能發揮出來,以至于出現了停步不前的現象。

     要想讓補天石異力徹底融入體内,使之達到一個極緻,就必須要有突破,這就像是覆有堅冰的冰河,隻有打破堅冰,大河才能流暢不止一般,而補天石異力要想發揮徹底,無疑也要突破人體這層禁锢。

     這顯然并不現實,當年神龜蟄伏千年,蛻殼羽化成龍,是謂一變。

    但紀空手是人,除非一死,他才可以讓補天石異力突破禁锢,完成一次質的蛻變,否則他根本無法讓補天石異力在自己的體内有任何的突破。

     然而機緣巧合的是,補天石異力進入紀空手人體之初,紀空手的心脈就遭受到項羽的流雲道真氣重創,這些殘存的流雲道真氣活動于紀空手的心脈之間,就已然對補天石異力形成了一道禁锢,随後紀空手的體内又多出了拳王的拳勁與鳳孤秦的劍氣,使得他本已受創的心脈已有不堪重負之感。

     這補天石異力就好比是一條洶湧的大河,而紀空手身上的經脈就好比是河岸兩邊的堤防,這堤防本可承載一河之水,想不到又憑空多出幾條支流,頓使這看似牢固的堤防岌岌可危。

     《滅秦記》卷十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