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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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對勁,有些頓挫不連貫。

     “怎麼了?我知道什麼了?” “你們班長還沒跟你說嗎?我剛剛……有打電話去你連上……阿嬷走了……” “嗄……”我原本在雲端的心情霎時重重的跌落到谷底,沒理會還在說話的電話那頭,天真的以為,隻要趕快挂掉電話就可以讓事情不發生。

     可是我根本也快不起來,所有行動都開始遲緩大腦下達的指令,慢慢挂上還有聲音的電話,然後無神的慢慢走回連上,站在我負責打掃的樓梯上,拿着掃把,眼神空洞,沒有動作…… 這時平常最愛找我麻煩的那個班長經過,在我面前晃了兩下,沒有像平常一樣見我就兇我,反而溫和地問…… “你怎麼了?”班長見我沒有反應,輕輕地搖我的肩,“……喂!喂!你怎麼了?” 這時我回過神來,發現這鬼見愁班長在我面前時,也沒想逃或是敷衍的念頭,隻是呆呆看着他。

     班長見我有點反應後跟着就猜…… “你……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沒關系,你跟我說,我幫你去……” 突然間,班長反常的關懷言語觸動到我的脆弱神經,淚水失控的狂洩出來。

    班長一時慌了手腳,一邊在掏不出衛生紙,一邊在笨拙的安慰我…… “你……你不要哭,我幫你,是誰,你告訴我是誰……是不是……”不管班長怎麼猜,也隻能得到我抽咽的回應。

     我們僵持了幾分鐘,我胸前的衣服慢慢的濕成了一片,而班長也漸漸的說不出話來安慰我,隻剩手還在我的背上安撫…… “原來你在這裡。

    ”連長匆匆地跑下樓梯看見我。

     “報告連長,他……” “我知道,你先把他帶到我房裡,我去幫他送假單……” 坐在開往台北的台汽公車上,護送我回家的小個子班長不敢和我同坐,因為我不斷的呆流眼淚着實吓人,我想任誰看了也不敢靠近半步。

     窗外一盞盞路燈依序閃過我模糊的視線,讓我想到自己五歲開始就和奶奶生活在單純的兩人世界裡,沒有爸爸、媽媽和兄弟姊妹。

    在我幼小的啟蒙認知裡,我的家人就是我的奶奶,對于爸媽的印象隻是偶爾來家裡拜訪。

    而我老是躲在奶奶身後看他們的陌生人而已。

     等我知道家庭的基本結構時,我已經失去了和他們建立感情基礎的年紀了;盡管我後來多麼努力地去經營,卻還是受到時間的阻隔而沒法熱絡。

    最後,我的生活裡還是隻有奶奶一個人。

    記得那年父親過世時,我擠不出半滴眼淚也不覺得有罪惡感,還以理性十足的十八歲少年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但現在,我的理性說已經不攻自破了,因為我的眼淚一直沒有停過,腦海裡奶奶陪了我近二十年的點點滴滴,一幕幕随着路燈模糊的劃過我的心。

    回到家門口,門裡傳出的誦經聲和哭聲忽大忽小的交錯……“我就不跟你進去了。

    ” 我手握着喇叭鎖沒回應班長,他拍拍我的肩走了,留我一個人站在門外沒有動作,直到回來奔喪的姑姑把我帶進門。

     我慢慢一步一步的接近奶奶躺在客廳沙發的身軀,原本圍在她周圍的子子孫孫都自動讓出了一個空位。

    我跪在奶奶身旁靜靜的盯着着她看似熟睡的臉,平靜的讓我一度錯覺她隻是睡着而已,忽略掉了奶奶獨特的打呼聲已經不再…… “快……快給恁阿嬷哭……她最疼你了。

    ”姑姑推了我兩把,哭着對我說。

     我慢慢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自己的眼淚早已流幹。

     當天,我跪在奶奶身旁看了她一整晚,心裡不斷地在幻想着奶奶會出其不意的突然醒過來…… *** 在這個凄涼的農曆年裡,家裡就像是八股連續劇的拍攝現場,姑姑和姑丈堅持演出争奪家産的戲,在奶奶的棺木前大吼小叫的說我們A了他們該得到的錢,鬧得前鄰後巷都忍不住地笑,因為他們争的居然是奶奶唯一留下來辦身後事的幾十萬塊勞保。

     我真的替奶奶感到萬分心寒,還好我已經在回關東橋的路上了!想想那原本曾是我最不想待的地方,如今它卻成了我逃避另一個悲哀的去處。

     看着我幫奶奶在過世前求的簽,百感交集。

    上頭是這麼寫的…… 遊魚卻在碧波池 撞遭羅網四邊圍 思量無計翻身出 事到頭來惹是非 我想不到,這“是非”竟然也在他的預期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