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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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他就這樣看着向月甯的車子開過自己面前。

     有幾次,是尹德開車送她回去。

     有幾次,他看到向月甯親密的去牽尹德的手。

     在這樣的“有幾次”之後,他決定沉默了,并非是無話可說,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有這麼多話想對一個人說,可他卻不知從何說起。

     隻怕說了也是白費唇舌,因為他想說話的那個人早忘了一切,不!該說隻有忘了屬于彼此間的一切! 她忘了自己曾救過他。

     她忘了自己曾經像是母鳥保護雛鳥一樣的将他保護在羽翼下。

     她忘了自己曾經為了他把最愛的冰淇淋戒了。

     她忘了他曾經送過她陶瓷娃娃。

     所有的一切,有關于彼此的一切,她全都忘了! 甚至有一天他和尹德到她住所,她正在整理房子,把多餘的、沒用到的東西全都打包要回收或扔掉,在一大袋的垃圾中,他送她的陶瓷娃娃赫然在裡頭! 初見到它被扔掉時,他怔了好幾秒,胸中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無法呼吸,他将娃娃從垃圾中撿了出來…… “……” 向月甯在忙碌中偶爾拾起了頭。

    “阿德,那娃娃你喜歡的話就帶走吧!” 元喆努力的擠出笑容,隻是那抹笑僵得像失敗的藝品。

    “這麼新的東西,為什麼要扔掉?” “這個啊?”她苦惱的皺了下眉,“我今天打掃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也不知道誰送的!我想,連是誰送的我都忘了的話,隻怕不是什麼重要的朋友吧?” “……”元喆握着陶瓷娃娃又是一陣沉默。

     向月甯又拿出了一袋東西。

    “阿德,我這裡還有一些些東西,全給你。

    ” 裡面有一卷長達數尺的墨色古街景圖、他到現代來所斷的長發、到美國時,他第一次用股票賺來的錢請她吃飯的發票……幾乎都是她向他要來,或是他送她的東西! 默默離開,坐上車,看着那些東西,她在要那些東西時的神情,相她收到禮物時雀躍的表情一一浮現…… 元喆,二十一世紀也許沒你的故鄉好,可你還有我這麼好的朋友陪你耶!你的家鄉找不到我這樣的“麻吉”啦!你……你不要回去啦! 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喔,請叫我女神醫!喂喂!臉别那麼臭,奇怪了,我記得我開的藥裡面沒有軟便藥啊! 元喆,你的“故鄉”我先幫你收起來,等到你哪天會在半夜爬起來畫我的畫像時,我就把它還你…… 這尊人偶根本不像我,你不會因為滿腦子都是我,因此看的人偶也每個都像我了吧……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那些滿足彼此回憶的東西,想起她方才說的話—— 連是誰送的我都忘了的話,隻怕不是什麼重要的朋友吧? 一想到這段話,元喆忽地狂笑,他笑得凄怆、笑得悲哀、笑得無奈,一直到他摸到娃娃上的濕意,才驚覺自己落淚了! 痛徹心扉究竟是什麼感受?他竟是在這種情況下體會! 他發現自己又會在半夜起來畫圖。

    以往剛到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因為思念故鄉,他畫着故鄉的街景、宰相府的亭台樓閣以解相思,而今,他畫的卻是向月甯的一颦一笑以解“思念”! 他的家鄉是在一個即使搭了一年半載的飛機也到不了的地方,而他和向月甯相距如此近,有時甚至僅相隔咫尺,可那種遙遠的感覺卻是較之故鄉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于元喆的問題,尹德淡淡的開口,“很好。

    ” 最不好的人應該是元喆自己吧!原本問這句話的人是他,而今卻成了他,這種轉變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近每次和他見面,總覺得他又瘦了些。

     “她的情況……還是沒有比較好嗎?” 尹德搖了搖頭。

    “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起碼用科學儀器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 “其實,月甯在把我們兩人弄混之前,似乎有什麼預感。

    ”元喆說:“在她出事的那一天,我們坐在冰上曲棍球場的觀衆台上,她問我說,如果有一天,她變得不認得我,把另一個她并不愛的人當成我……” 他知道元喆隻是在轉述月甯的話,由此可聽得出來,月甯并不愛他。

    “說到這個,我也想起一件事。

    上回在PUB外,我們分手要各自回家的時候,她好像也在一瞬間把我當成了你,喚我元喆。

    而後又對着我看了許久,這才改口,而且發生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兩次了。

    ” “也就是說這種遺忘是漸進的,可卻是月甯無法阻止的?” 尹德猶豫了很久才開口,“這麼說……真是無稽之談,老一輩的親戚還有人說,月甯會不會是撞了邪?”他是個醫學博士,照理來說他隻相信科學,可月甯的情況真的已經在科學能理解的範圍之外了! “君虹也懷疑她是不是摔下看台後受到的驚吓太大,建議要不要去收驚。

    ”這些醫生……如果連他們都找不出“病因”,也隻能歸咎鬼神之說了。

     說到鬼神……奇怪,打從他到二十一世紀來後,為什麼師父不曾找過他?難道如同月老說的,因為他的死對頭在這裡,所以他在這世紀連露個面都頗忌諱? 而且月老曾說過,師父為了防止他和桃仙相遇,曾對他二人施法,莫非這回月甯的情況又是他老人家施的法? 這麼一想,他開始懷疑起一些事…… 元喆想事想得出神,秀逸的濃眉倏地攏近,尹德猜想他想到了什麼,問他,“你怎麼了?” 他搖了下頭。

    “沒事。

    ” 尹德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