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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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這樣溫柔的看她。

     她逼自己将視線從他身上拉回,深吸口氣,擡首看着閻羅,定定道:“但雲夢深知救人如救火,兄長一日在無間,澪及蝶舞便一日在世間,受苦受罪,是以雲夢雖得獄王愛護寵幸,仍瞞着獄王,私放兄長——”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

     無明聞言心驚不已,勃然大怒,爆出一句。

     “她說謊!” 與此同時,殿内衆人盡皆大驚失色,二郎将軍更是臉色難看的出口斥喝。

     “開什麼玩笑!小小天女,怎有法私放無間之魂?” 他話未完,隻見廣王火大的一拍案桌,怒目斥喝。

     “放肆!” 這一聲暴喝,猛然回蕩在森羅大殿之中,震得衆人雙耳欲聾。

     “本王尚在問案,豈容你二人任意出言?” 廣王閻羅眉一橫、聲一出,殿内立時無人敢再開口。

     隆隆的喝罵,在寬廣的殿内缭繞回蕩,終至消散,沉寂。

     至此,廣王方冷聲再次出言詢問。

     “你說人是你所私放,如何可證?” “雲夢待至無間已一段時日,獄王信任有加,讓雲夢自由進出萬業樓。

    ”她看着那威猛天将道:“這事天宮及禦風皆可為證。

    ” 聞此,判官立刻把握住機會,出聲朝七弟詢問。

     “天宮?” 雖震懾于雲夢的妄言,但為了救大哥,秦天宮仍在二哥叫喚時,在無明憤怒的瞪視下,把心一橫,上前回道:“大哥确實讓她自由來去萬業樓。

    ” 判官再看向八弟。

     “禦風?” 雖然七哥已先行承認,但秦禦風臨到這當口,卻不免遲疑了起來。

    在來之前,他從未想過這新嫂子竟會将責任一肩扛下,可如今看她那鎮定的模樣,顯然她早在答應要來應訊之時,便已打定了主意。

     看着面如白紙的嫂子,和震怒不已的大哥,他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是否該幫哪邊。

     私放魂魄是大罪,更别提放的還是無間的。

     大哥身為獄王,私放罪魂,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雖然來之前,他們都和她說哥不會有事,但他們都知道,說出事實隻能看在其情可憫的份上,減輕罰責,卻無法抹去大哥确實為她放了龔齊。

     他們知道,雲夢也知道,所以她将所有的罪,都攬上了身。

     “禦風,無明是否讓雲夢任意進出萬業樓?” 見他久久不答,白面判官出言再問。

     他的問題,很巧妙,他隻問雲夢自由進出萬業樓這事是否為真,他隻要和七哥一樣回答便行。

     大哥的确讓雲夢進出萬業樓。

     這不是說謊。

     但他曉得,隻要他承認這事,二哥會順着這說法證實雲夢的罪。

     秦禦風看着身為判官的二哥,那瞬間,他曉得二哥知道,就像他和七哥一樣,他們兄弟都知道,大哥說得沒錯! 她在說謊。

     但越是這樣,他越是無法讓眼前這女子,擔下這一切。

     森羅大殿内,所有的人,都在等他的回答,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可隻有那個女人的視線。

    教他無法忽視。

     她閃着淚光的眼裡,有着無聲的請求。

     拜托。

     她無聲開口。

     她眼中深刻的情感,撼動了他。

     他幾乎可以聽到她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所以,他深吸了口氣,上前回答二哥的問題。

     “确是如此。

    ” 他話一出口,衆人反應不一,他可以看到二郎将軍臉色更差,也能看到大哥的怒火,二哥的放心,以及七哥和他一樣既松了口氣,卻也深覺苦澀的愧疚。

     可她的臉上,出現的卻是感激。

     她轉回身,再次面向台上的閻羅,鎮定的陳述道:“那一日,是我在萬業樓偷取了鐵牌,王無間放走兄長,和獄王全無關系。

    ” “你說謊。

    ” 再忍不下去,無明聲若寒冰的出言指控。

     聽出他聲音中的憤怒,她嬌柔的身軀微微一僵,他面如寒霜的看着她,有如冰錐的視線,穿透了她。

     即使如此,她仍維持着鎮定。

     他的怒火如惡業烈焰一般,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發現一件她早該領悟的事。

     她不怕他,從來不怕。

     她很愛他。

     不曾轉頭看他,雲夢隻是定定望着殿上閻羅,斬釘截鐵的說:“人,是我放的。

    雲夢若有絲毫妄言,願下拔舌地獄。

    ” 秦無明渾身一震,臉色刷白。

     拔舌地獄! 她還真敢說,這女人擺明了就是要他選,不是讓她擔罪,就是讓她下獄。

     她怎能這般逼迫他?他又如何能讓她因他的罪而受罰? “你——” 他話才出口,廣王便火爆地再拍案桌,打斷了他。

     “本王問案,豈容你多次出言相擾!來人!給我把秦無明拘至牢中,待本王問完之後,再拘其上!” 閻羅話一出,天宮和禦風抓住機會,立時上前,想先将他帶走再說,卻被震怒的大哥一揮手就給震開。

     “秦無明!你敢拒捕?”廣王氣紅了臉,怒視階下長子。

     “無明不敢。

    ”他臉色蒼白,握緊了拳道:“隻是此案攸關己身,且雲夢為無明之妻,無明望能留在殿上。

    ” “那你早該在出言相擾時,就先想到這一點!”廣王毫不留情的喝令,他話聲未落,手一揚,寒鐵鎖煉便從地上竄出,猛然将那忤逆的長子給牢牢縛住。

     “給我押他下去!” “不!”怎樣也沒想到他竟會使出寒鐵鎖煉,無明被綁得出其不意,整個人因寒鐵之重,被迫以單膝跪倒在地,膝頭轟然擊碎了地上石闆。

     那一喊,那巨響,都教雲夢心頭震顫,她卻不敢轉頭看他。

     不能,也不敢。

     但即使她再直視着前方,卻仍是瞄到他的狼狽,感覺得到他的怒火。

     她在衣袖中,緊緊的握着拳;在唇内,咬着牙;在眼眶,忍着淚。

     寒鐵鎖煉如千萬斤重,無明卻仍奮力抗拒地重新站起,憤怒的仰頭道:“你知道人不是她放的!” 廣王未多加理會,隻是鐵青着臉,出聲喝喚老七、老八。

     “你們還等什麼!還不押他下去!” 此話一出,被震得胸口仍發疼的天宮和禦風立刻再次上前,想帶大哥離開。

     “放手!” 無明怒目咬牙,冷聲一喝,教兩位小弟有些手軟,但天宮和禦風還是先後抓住了他。

     “大哥,抱歉。

    ” 兩人異口同聲,一同出手壓在他天靈蓋上,将他收入拘魂晶球内。

     雲夢從頭到尾都看着前方,可直到此刻,隐忍多時的淚,卻終于悄悄滑落。

    殿内,寂如幽泉。

    “天女雲夢,人是你放的嗎?” “是。

    ”她啞聲重複,“人是我放的”聲淡淡,缭繞着。

    這一回,沒人再出聲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