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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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他穿上禮服。

     王雲蘭幫他扣上襯衫鈕扣,打好領帶,穿上背心,最後将深藍色的雙排扣禮服外套套到他身上。

     修長高挑的他,在禮服的襯托下更顯英姿煥發,不管在什麼場合裡,他永遠是最奪目的男人。

     她望着着裝完畢的他,微笑,将他此時的身影,牢牢印在腦海中。

     “等我回來。

    ”他撫撫她柔順的直發,溫柔地說。

    好似,他隻是去上班,時間到了,就會按時回家。

     “嗯。

    ”她點頭,嘴角上揚的弧度一直沒有變過。

     直到他走出大門,她那僵直的笑才垮下,含着淚水,緩緩走向客房。

     客房裡,看似什麼都沒有變動,唯一多出來的物品是一隻鼓起的深藍色帆布旅行袋。

     這是她從澎湖老家一路背到台北宿舍,又從宿舍搬到那棟六樓的舊公寓,然後背進這周五十坪豪華公寓的旅行袋。

     她隻放進幾件簡單的衣服以及自己添購得幾樣飾品,那些剪裁合身,質地不錯的套裝及禮服,在澎湖是用不到了。

     她隻想帶着他的愛離開。

     她對他撒謊了…… 她答應為他生個兒子、答應等他回來,但是,她既不願一個無辜的生命背負着私生子的屈辱,也不願傷害唐愛薇,更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成為鞠紹威的弱點,危及他的事業;隻有離開,這出戲才能落幕,他們才能各自展開新的生活。

     将昨天邊掉眼淚邊寫好的信放到客廳桌面,她走到大門邊,回身,靜靜望着這間她與鞠紹威一起生活了近半年的房子。

     他在客廳翻閱雜志、在餐廳吃早餐、在陽台窗邊抽煙的身影,在寂靜的空間裡回放了一次。

     他刷牙的聲音、刮胡子細微的滑動聲、穿着拖鞋在瓷磚地闆上“啪嗒、啪嗒”的聲響,所有生活中最不被注意、最容易忽略的動作與聲音,她都萬般珍惜地,一點一滴收進記憶裡。

     思念總在分手後,許多人如此後悔地說,她卻是從一開始便準備着離别的這一天的到來。

     她舍不得生他的氣,舍不得對他不好,隻要他在身邊,她的心思便全放在他身上,因為她知道,他們沒有尋常夫妻那樣大把大把的時間,她隻有将一輩子所能傾盡的愛,全濃縮在這短短的半年裡,給了他…… 再環視一次,她擦幹滿臉的淚水,提起行李,緩緩地走出這間房子。

     紹威: 對不起,我撒謊了,但,請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家訓,我一直希望能做到這樣豁達的胸襟,可惜,我無法克制地愛上了你。

     我開始眷戀你的溫柔、開始期待你的關愛,明知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還是無法潇灑地放下這段感情。

    我的眼睛裡隻能容得下你一個人的身影,因為愛你,我變得目光如豆(笑……) 跟你一起生活的六個月,我是快樂的、幸福的,這一切。

    都因為有你。

     不要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我并非一無所有,擁有你珍貴的愛,這足以支撐我未來的日子,每當想起我們一起生活的日子,我的唇角仍會漾出一朵笑容。

     我隻希望你能善待你未來的妻子,一個女人,縱使擁有全世界的财富,得不到丈夫的愛,仍是一輩子最大的缺憾,我祝福你們的婚姻幸福美滿! 永遠愛你的雲蘭 P.S你曾問我,何時愛上你,我想,在見你的第一天,從電話裡聽見你喊我的名字,我就愛上你了。

     當鞠紹威回家,讀完茶幾上擱着的這封信,他的心,仿佛從三萬呎高空,重重地摔落地面。

     他仰起臉,靠在沙發上,眉間湧起酸澀,他閉上眼,靜待那即将湧出的水氣消退。

     他早該猜到她會離開,隻是懦弱地不敢面對,她的内斂、她的正直不都在這相處的兩年時間裡,完全展露了嗎?他怎麼會認為她可以接受這樣不明不白的身分? 但是,她隐藏得太深了,她的痛苦,密不透風地藏在溫柔的表情之下,連他,也瞞過了。

     他起身,走到書房,從抽屜裡拿出煙盒,點上。

     她不願扮演破壞他婚姻的第三者,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顧及這樣的醜聞會影響他的事業。

     一直到最後,她仍是将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

     他,鞠紹威,何德何能,他根本連她的一根手指都配不上。

     他居然還敢要求她,為他生個兒子,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孩子,一輩子生活在陰暗處……像他這樣的男人,配不上王雲蘭這樣純淨美好的女人。

     煙,緩緩吐向陽台外晴朗的天空,已經兩腳跨進去的路,還是隻能繼續往前走,對她的這份虧欠,将留在心中,一輩子無止盡地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