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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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手上提着沉重的購物袋将她的手掌壓出一道道紅痕,手腕被噴出的熱湯熱油燙紅,指尖不小心被刀鋒劃出幾道傷口,她沒空處理,一心隻想做出好吃的便當。

     「應該可以了吧……」她試吃一口青菜,覺得有八十分。

    「哇!糟了、糟了,快中午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菜裝進便當盒裡,叫來計程車,匆匆趕到餘希堯的工作室,這時,外送的便當也同時送達。

     「給你,我重做了。

    」她将便當親手交給餘希堯,像鼓足了勇氣地睜大眼睛。

     他忍着沒伸出手去接,錯身經過她,從外送的塑膠袋裡拿出一個便當。

    「我有了。

    」他朝她展示手上的便當,然後走向私人休息室。

     石琳追了過去,不放棄地将提在手中的便當遞給他,眼中有隐忍的淚水。

     休息室裡的白色日光燈照映下,餘希堯才注意到她手指及手臂的傷痕,擡頭帶些怒意地看她。

    「不會煮就不要煮,如果妳相信『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種鬼話,那妳可能要失望了,我不吃這一套。

    」說完低頭解開便當上的橡皮筋。

     她沒有因此退縮,手仍伸得直直的,站得挺挺的。

    「那個……太油,菜也不新鮮,我的沒放味精,洗得很幹淨……」 他聽出她聲音帶點哽咽,舉箸的手一時之間猶豫了……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心血來潮幫他準備便當,這稱不上是「美人計」吧!隻是,看見那原本白皙粉嫩的手變得傷痕累累,令他感到心疼。

     認識的女人哪個不是悉心保養自己的皮膚、手足,就怕伸出纖纖玉手被瞧出一點硬皮,她居然為了一個幾十元就買得到的便當這樣殘害自己的手? 她吐着微弱氣息,小聲地說:「我試吃過了……」 他覺得,她快哭出來了。

     不想看見她又紅了眼眶的模樣,他不耐煩地接過她的便當,粗魯地解開布包,壓根兒不相信她煮的東西能吃,随手挑了樣菜塞進嘴裡,正想開口勸她放棄時── 咦?!味道不一樣了……他又試吃其他幾樣菜。

     雖然鹹淡不是控制得那麼精準,但老實說并不難吃。

    從早上七點半到中午十二點,他不知道她重做了幾遍才能有這麼大的變化。

     默默地,他将便當吃到見底,而石琳便站在一旁看他吃進每口飯菜,那種等待結果的揪心,比畫作參加比賽還難熬數十倍。

     最後,他将空了的便當包好,還給她,淡淡地說:「還不錯,至少東西都熟了。

    」 這時,石琳摀住嘴,毫無預警地落下眼淚,她也不清楚怎麼會這樣,不是傷心難過,但就是想哭。

    原來為人做飯竟是這樣的感覺…… 他說不錯,她便立刻想回家再學幾十道、幾百道菜,專心研究營養學,這無關讨好,也不是為了要他答應讓她做邵帆的媽咪,隻是單純地想再聽見他的稱贊。

     他的一句話,竟然如此輕易地影響她的心情。

     「還……不錯嗎?」 「嗯。

    」他點頭,微微揚起嘴角,但又不想鼓勵她。

    「别弄這種麻煩的東西了,在台北還怕找不到東西吃嗎?」 「不麻煩……」她嘴裡應着,事實上,真的很麻煩,不過,她打從心底感到雀躍,好像所有的辛苦都化為愉悅的音符,正為她高歌。

     她抱着輕輕的便當盒,喜極而泣,邊哭邊轉身離開。

     現在是怎樣?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搞不懂她了。

    為什麼他不吃,她哭;他把便當吃完了,她哭得更厲害?! 下午,餘希堯繼續工作,已經習慣轉身就看見石琳坐在後頭的導演椅上,現在,她無緣無故哭着回去後,他心頭一直湧上煩躁。

     要硬說她有什麼心機,其實這一星期來,她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工作,甚至也沒再提過要做邵帆媽咪那件事,他真的猜不透…… 不過,他搞不懂的也不隻這些啦! 原本想拆穿她的小把戲嘲諷一番的,沒想到他卻反而陷入更大的迷霧中,而且,他也愈來愈迷惑,内心真的還存有最初那樣頑劣的想法嗎?還是不知不覺中被她的美麗與純真吸引了? 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現在才會為了她的眼淚而感到心煩? 「心煩什麼?」結束拍攝工作,從聚光燈下走出來的模特兒兩手環住餘希堯的腰。

    「聽說你最近當起好爸爸,不泡夜店了?」 模特兒的眼裡有着調侃,似乎不相信他轉性了。

     他笑看她,丁璇是他往來較頻繁的模特兒,個性驕縱狂野,現往演藝圈發展,是個很有企圖心的女人。

     他交往的對象通常是這樣放得開,懂進退,懂得維持自身身價的女人,于是,他很快地否決自己喜歡上那個白癡女人的猜測。

     「那要看什麼人陪我去。

    」他扯了扯嘴角,攬着她二十二吋的細腰。

    「保母晚上在家,好爸爸就會開始使壞的。

    」 「呵……我就沒見你老實過。

    」丁璇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那……老地方見喽!」 他送走丁璇,收撚心情,要助理換一個布景,準備拍攝下一個C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