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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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來。

     車子停在馬路中央,他一手放在車門上,一邊瞪着她的背影。

     這女人在說什麼鬼話,他何時說自己跟人有約了? 「如果換洗的衣物不夠,明天早上我會替你準備好,就放在門邊,你一開門便會看到。

    」沒有回頭,她背對着他把話說完,迳自低頭往山下走去。

     雖然是夏天的夜晚,但是山風還是讓她冷得發顫,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溫暖她的身子。

     如果必須嘗盡痛苦才能讓自己死心,那麼她會好好将這種苦楚嘗過一遍,然後将來要離開時,就不會再有那麼多流不出的眼淚,灼得人心頭發酸。

     「楚淨……」他終于弄懂她話中的意思,莫名的怒火瞬間襲來。

     聽見他的斥吼,她一愣,然後再次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看見她的反應,他目光如冰,寒冷得幾乎能讓眼神掃過之處都瞬間結為冰霜。

     他不懂,真的不明白! 每個曾經在他身邊待過的女人,無不傾盡全力想多留他一秒鐘,唯獨她如此難懂,永遠都隻會松手将他推出去,甯願讓他到别的女人那裡過夜,也不肯開口求他多留片刻。

     還是說,在她心裡,他就真的隻是報恩的對象,她用身子、用青春來償還欠池家的債務? 她到底當他是什麼了? 難道他連一點值得她付出真心的價值都沒有? 越想越火大,他表面平靜無波,心裡卻燃燒着熊熊怒火。

     他坐進車内,幹脆聽她的話,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楚淨僵了下,蓦地停下腳步,轉身背對車道,望着山下那頭的萬家燈火。

     每一盞燈都代表一個等待家人回去的守候,明明是倦鳥歸巢,阖家圍在餐桌旁吃飯的時刻,她卻找不到自己的家。

     想到沒有一個地方能收留她,不禁感到心酸。

     和那個男人的「家」,等下個禮拜他生日過後,她就再也不能跨進一步,而有母親和弟妹的那個家,現在的她根本就不敢回去。

     這七年來,她忍着沒再回家過,每次與家人用電話聯絡,都強顔歡笑,告訴他們自己過得很好,不斷用池天橫不喜歡其他人進别墅的藉口,婉拒家人要來看她的提議。

     其實是因為她根本不敢确定,若見到熟悉的家人,她會不會脆弱得痛哭失聲,再也無法裝出自己過得很好的假象。

     七年了,雖然隻有二十六歲,她卻覺得自己蒼老得像是曆盡滄桑,幾乎快提不起對人生的希望和感動。

     她愛了不能愛的人,陷在一個沒有人知曉的泥沼裡。

     誰會希望自己付出一切得到的竟是一場空?!但如果真能得到回應,眼淚怎麼會還流個不停? 站在山路旁,四下無人的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終于潰堤。

     捂着唇,咬牙不敢哭出聲,淚水卻依舊奔流,迷蒙了雙眼視線之際,煞車聲忽然響起,接着男人迅速下車,冷不防伸出大手将她整個人轉過來面對自己。

     車子奔馳了幾分鐘,最後還是忍不住掉頭回來尋人,找到她的這一刹那,卻看見淚水爬滿了她的臉……池天橫與忽然看見他的楚淨同樣驚愕。

     他擰眉,冷眼瞪着她狼狽不已的撇頭擦淚,忽然升起一股少見的不忍憐惜的情緒。

     「不想我走就開口說,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他面色冷靜,眼神裡卻似乎有抹懊惱閃過。

     「我……」她狼狽又羞窘,隻能低頭看着地面。

     沒料到他會折回來接自己,這一刻她臉紅到說不出話,有幾許竊喜,更有滿滿的尴尬無措。

     惱怒的瞪她一眼,他将她擁進懷中。

     楚淨面露錯愕,臉色爆紅,又想哭了。

     不敢當真哭起來,她遲疑的伸手摟住他,完全沒發現他似乎在瞬間松口氣的表情,露出少見的溫柔笑意。

     就算真的搞不懂這女人在想什麼,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有種感覺,覺得事情并不像自己所以為的那樣,他在她心裡似乎還有些分量! 或許她并不是完全沒有心,隻是比其他女人倔強和嘴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