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關燈
其餘三人立刻停止。

     賈聖仁雖未受重傷,也感受背骨像裂斷似的。

     這二人上次力戰小羅,打了千招(是真假小羅輪流自溝中交換上陣)累倒,賈聖仁還被“葛三刀”射了一嘴及一頭一臉的尿。

     如今再見小羅,而且見他落了單,隻有他一個人,賈、柳二人的眼珠子都紅了,放着正點子郭玉書不管,把小羅包圍起來。

     郭玉書并沒有跑,必要時他想援手。

     小羅道:“怎麼?二位不久前吃的苦頭還不夠?” 賈聖仁龇牙咧嘴地道:“小狗,今天我要撕了你。

    ” 小羅道:“郭玉書,你要作個見證,看看誰能撕準?” 郭玉書道:“小俠放心!郭某不會袖手。

    ” 這四人聯手,當然非同小可。

     小羅此刻不是手心紅圈正盛時刻,力敵四人,不免左支右绌。

    郭玉書道:“羅少俠,我來助你。

    ” “不必,你在一邊掠陣,我看看能不能要這四隻狗熊?要狗熊要有技巧,不然的話,會被傷到的。

    ” 郭玉書道:“少俠對要狗熊有經驗了?” “有一點,不過這是些雜種狗熊……” 四人氣得直翻白眼,狠攻之下,小羅退出五、六步。

     郭玉書不能眼看着他落敗受傷,到那時候他就慘了。

    正要上,小羅忽然撿了一根樹枝,施出了至高至妙的劍術。

     這是一招半,已把左恩、左義掃了出去,滾出一丈以外,但二人兇悍不畏死,爬起來再上。

    小羅忽然又施出了那道人剛剛代傳的三招劍法中的一招。

     這一招施出,更加淩厲,再次把左恩、左義掃出,半天爬不起來。

    去勢未盡,又一下掃在賈聖仁的右肩上,右臂竟擡不起來。

     最後在這招的尾聲中,仍然掃中了柳三絕的大腿,褲子都破了,留下一條紫痕。

     郭玉書呆了,柳、賈及二左也呆了。

     這是什麼劍法?一招四式,正好一人挨了一柳條。

     盡管挨得輕重不一,卻都被抽得寒了心。

     尤其是賈聖仁和柳三絕二人,永不會忘記上次被小羅死纏不放,打了千招累得倒地不起的事。

     左恩和左義似還不服,他們認為,四個人不可能輸給這小子。

     隻不過賈、柳二人挨得重,深知這小子身負上乘武功。

     就算他身罹絕症,也不能讓他活到半年左右。

     況且齊老爺子生日那天,這小子還和老爺子同桌飲酒,差一點就勾肩搭肩,稱兄道弟,老爺子非宰了他不可。

     隻是今天是辦不到了,賈、柳二人不願再在左氏兄弟二人面前丢人現眼,立刻下令停手。

     柳三絕道:“姓羅的,今天算你狠,老爺子會拾掇你的。

    ” 小羅道:“齊天榮是這塊料子,也可以說是一個不男不女、不陰不陽、半陰半陽、半男半女的怪物,這‘老爺子’三字,虧你們還能叫得出口。

    ” 四人離去後,“三手潘安”郭玉書抱拳道:“江湖傳言,說少俠如何如何高明,在下本來還半信半疑,今日一見,簡直以為是神仙中人。

    ” “過譽了,取巧而已。

    ” “不,少俠身負上乘劍法,以一根柳條擊敗這四大高手,已在武林中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典範。

    ” 小羅道:“郭大俠怎麼會被追殺?” 郭玉書慚容滿面,垂下頭道:“過去的事簡直無顔重提,但少俠問及,郭某不能不說……” 小羅道:“郭大俠不說也罷!” 郭玉書道:“少俠是我的救命恩人,郭某過去的臭事對恩人說了也不妨,因為自今日起,我郭玉書将不再走動江湖了。

    ” 小羅道:“那也大可不必!” 郭玉書道:“郭某姊妹五人,隻有我一個是男孩,自幼和姊妹在一起,不免帶點脂粉氣,十二歲那年,姨媽去世,兩位表妹和一位十五歲的表哥住到舍下,于是就發生了事故。

    ” 小羅大概可以猜出是什麼事故。

     郭玉書道:“表哥和我是我家九個少年中的兩個男孩,所以我們二人同床而眠,由于我自幼頗俊美,又女性化,說得不好聽些,就是有點娘娘腔,于是在表哥的挑逗之下,我們就……” 小羅道:“在那環境之下,錯不在你。

    ” “是的,但是長大之後,就不該再那樣了。

    ” 小羅歎了口氣,道:“也許是身不由己。

    ” 郭玉書道:“在一個男子漢來說,‘身不由己’是用不上的。

    ” 小羅道:“馮唐易老,李廣不封。

    也許這都是命,我本不太相信命運,但也并非完全不信。

    ” “是的,人是有所謂命運的。

    ”郭玉書道:“由于個性趨向柔弱的女性化,有些男人一眼就可以看上我,自然也能看出我是那種男人。

    ” 小羅不出聲,這樣的遭遇真不幸。

    男人不像男人,的确是由年幼時姊妹多所造成的。

     幼時的習向,往往就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

     郭玉書道:“久而久之,就無法擺脫一些無聊的男人,也對自己失去了信心,甚至有時以為自己是女性了。

    ” 小羅道:“剛才聽你和賈、柳等人交談,似乎齊天榮也不是個正常的男人,甚至他是個……” 郭玉書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人妖,我雖然并未親眼看到他的身體,但觸碰過,那是很奇特的。

    ” 小羅當然好奇。

     一個不男不女、亦男亦女、不陰不陽、亦陰亦陽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他真的無法想像,無法想像的自然就很想知道。

     但他不便主動地問,隻是以十分好奇的目光望着他。

     郭玉書太了解一般正常人對不正常的人的好奇心了。

     因為連郭玉書自己也好奇。

     僅僅觸碰過的人的身體,憑想像去猜測,也不過是瞎子摸象而已,但至少他還是觸碰過。

     觸碰過的下體,再加上經驗的邏輯和想像,也可以大概把那種不正常的形象做個臆測或描繪。

     他為了報答小羅救命之恩,願意說出他所知道的。

     他道:“好像男人方面,他所具有的比平常人的小,女人所具備的條件也比正常女人的小。

    這麼一來,也就不男不女、不陰不陽了。

    但是有很多不正經的男人,對這種怪物極感興趣。

    ” 小羅很想問,郭玉書在齊天榮身邊是扮演男性,還是女性?是雌還是雄的? 郭玉書認為,到此地步,也沒有什麼好隐瞞的了。

    他道:“我過去和别的男人,扮演雌性的時候較多,雄性較少,和齊天榮也一樣,但也扮演過雄性的。

    ” 小羅仍然好奇。

     因為小羅也算是過來人,有過和女人的經驗。

     他無法想像和一個陰陽人做那事是什麼感受? 這種遐想就算正人君子偶爾也不能免。

     人類的思維是極難控制的,所以才有“心猿意馬”之比喻,野馬和猴子都是很難控制的。

     “恩公,恕我無狀,我可以告訴你和齊天榮那妖人做那事的感受。

    我是說我為雄他為雌,那是十分怪異,也十分奇妙的人生經驗。

    ” “怎麼奇妙?” “這怎麼說呢?女人不像女人,卻又男人不像男人。

    總之,無法用人類常用的男女關系來形容。

    ” 小羅目瞪口呆。

     郭玉書卻歎口氣道:“那是罪惡的、肮髒的。

    ” “你是說在山中别墅中,齊天榮曾和玄陰教主童先生在一起?”小羅已知玄陰教主不是童先生。

     甚至他已知道他不叫童翎,因為童翎似乎沒有一個兄弟。

     “是的,他們的私交似乎不錯。

    ” “由他們的私交,應該可以猜想齊天榮的身手如何?” “當然,齊天榮似乎也是身負絕技。

    ” “星宿海老怪冷通天呢?” “别提那個老魔,那是個老色鬼,和齊天榮的關系也就可想而知,但總是他為雄,齊天榮為雌。

    ” “老怪的武功呢?” “應該和齊天榮差不多。

    ” “以齊天榮和冷通天來比,孰強孰弱?” “這就不知道了,他們從未動過手。

    ” 小羅道:“但至少郭大俠應該知道玄陰教教主比他們二人如何?” 郭玉書道:“看他們二人對教主的尊重态度,顯然比他們二人高出多多。

    我也可以看出玄陰教主和他們偶爾在一起弄女人,不過是籠絡他們,為他所用而已。

    ” 小羅道:“據郭大俠所知……” 郭玉書慚然道:“少俠千萬别稱郭某為‘大俠’,這兩個字用在郭某身上,對這‘大俠’二字太不公平了。

    ” 小羅認為,此人前半生固然是一塌糊塗,但尚知今是昨非。

    一個人隻要能自省自反,還是有救的。

     小羅道:“郭兄不必自餒,人生在世,誰也不免偶爾走錯路。

    古人說:事窮勢蹩之人,當原其初心;功成行滿之士,要觀其末路。

    郭兄大徹大悟,前途大有可為……” 哪知,郭玉書忽然左手揪住發髻,右手持劍一削,長發已被削了下來,頭上隻留了約三四寸長的頭發。

     小羅本想阻止卻已不及,道:“郭兄,你……” 郭玉書淚下道:“‘釋氏随緣,吾儒素位’之句是渡海的浮囊,世路茫茫,一念求全則萬緒紛起,随遇而安則無人而不得也……” 小羅認為此人雖然行為離譜,可是底子卻相當深厚,道:“郭兄今後行止可有打算?” 郭玉書道:“斷此三千煩惱絲,少俠應知郭某的意願了,隻求黃卷青燈,了此殘生……” 說畢深深一揖,道聲:“珍重!”轉身含淚而去。

     小羅認為,此人心地不錯,以他的遭遇來說,到底是天作孽,還是自作孽?其情可憫,其狀堪憐。

    由此可見,追殺“大喬”和“小喬”的金面人,也可能是齊天榮。

     小羅怅惘片刻,想起劉大泰,怕他有失,連連呼叫十餘聲,終于有了回應。

    不久劉大泰就出現了,道:“讓少俠奔波找尋,真是不該。

    ” “不,由于我又回到來路,隻怕劉兄與老葛找不到,所以不能不四下尋找,老葛已經找到了。

    ” 此刻“葛三刀”在林中練習刀法,累了就躺在地上休息,不知不覺睡着,但被小羅的呼叫聲驚醒。

     隻是他未聽清是什麼聲音,隻感覺呼叫聲内力雄厚而已。

     “葛三刀”知道自己的記憶力不怎麼好,怕忘了剛學的那四招刀法,立刻又練了起來。

     但是,居然就在小睡片刻之後,四招又忘了一招半。

     如今隻剩下兩招半了。

     “媽媽的!我怎麼這樣差勁?見了小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這不是世界上特大号的飯桶?” 左思右想,一邊演練,無論如何是想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四個人出現林中。

     居然是受了挫折,狼狽逃走的賈聖仁、柳三絕及左氏兄弟四人。

    賈、柳二人見隻有“葛三刀”一人在此,不由得樂壞了。

     賈聖仁的眼珠子又紅了。

     他這一輩子也忘不了“葛三刀”那一泡尿。

     他不但要宰了“葛三刀”,還要把他掼入尿桶中泡上一百二十天。

     他嘶吼着道:“姓葛的,你命該如此!” “葛三刀”道:“遇上你,真的是命中注定。

    ” 賈聖仁道:“我要把你弄個半死不活,然後再把你栽在糞坑之中,讓你變成肥料。

    ” “葛三刀”道:“無論如何,你老小子喝過我‘葛三刀’的陳年老酒,不過我還要附帶說明一下,在那次讓你喝我的老酒之前,我在開封剛嫖過……” 這麼說,賈聖仁喝的是加料的老酒了。

     賈聖仁掄刀猛撲而上。

     “葛三刀”前三刀威猛淩厲,把賈聖仁逼退了一步,但後面就不濟事了,賈聖仁獰笑連連。

     報仇是令人興奮的事。

     隻不過就算報了仇,他總是喝了這小子加料的“花雕”了。

     三人在一邊無意插手,因為他們相信賈聖仁可以收拾他。

     “葛三刀”又用了一次那淩厲的三刀,以後就不靈了。

     現在,賈聖仁刀刀不離他的要害,袖口被劃破一孔,左肩上又被挑破了皮肉。

    另外一刀差點切中他的右腕,“葛三刀”心道:“小羅……你再不回來我就完了。

    ” “唰唰唰”三刀,其中一刀又自“葛三刀”頭頂上掠過,帶走了一绺頭發,不由心頭一寒。

    這“佛面魔心”賈聖仁成名二十餘年,絕非等閑之輩。

     上次兩個小羅輪流上,還要千餘招中擺平了他們。

     這工夫,賈聖仁趁“葛三刀”一招用老,一刀自他的脖子上砍來,如果中刀,很可能正中刀口。

     在這要命關頭,人類本能的自衛觀念,立刻就出現了。

     “葛三刀”本能地用上了剛學會的四招所剩下的二招半中的一招。

     另外一招半是真的忘記了。

     他先施出這一招,本是抱着絕望中的孤注一擲心态。

     哪知“嗤”地一聲,不知自哪裡來的膂力,把對方的刀蕩開尺餘,怪怪地一刀由對方左肩劃到右脅之下。

     這當然還是賈聖仁應變夠快,才有此結果。

     通常在穩吃的情況下,陡然發生這種反常的事,能把受害的程度減低如此,是很不容易的。

     換了别人,可能已被開膛破肚了。

     即使如此,這道血槽也有一尺二、三之長。

     賈聖仁驚嘶聲中,踉跄倒退一丈有餘,低頭望去,胸前一片殷紅。

     這意外也驚壞了柳三絕。

     由于他以為馬上“葛三刀”就會倒下,所以剛才這反常的突變他沒有看到,隻在賈聖仁驚嘶時看到。

     他幾乎不信這既定的事實。

     至少,他以為八成是老賈太托大也太大意所緻。

     因此,他立刻掄刀撲上。

     一招卻敵,“葛三刀”對這刀法的信心真是高得邪氣,依樣畫葫蘆,再施出剛才對付賈聖仁那一招。

     這一次雙方的刀還沒碰上,柳三絕就驚噫着急退。

     隻不過,他退得夠快,怎奈這一刀的變化太奇,任何一個變化都有異于正軌。

    也就是不按牌理出牌,“刷”地一聲,褲子左邊由裆部直裂到褲腳。

     柳三絕急退六七步。

     他心頭涼涼地,褲裆中也灌進了風,涼飕飕地。

     所有的人都好像被震住了,包括“葛三刀”自己。

     柳、賈二人交換一個驚凜和狐疑的眼神,二話不說,掉頭狂竄。

     左恩邊跑邊道:“金刀聖母的徒弟,可真不是蓋的……” 四人狂竄七八裡路,見無人追來,才慢了下來。

    柳三絕急忙為賈聖仁那一道尺餘長的血槽上藥。

     左義喘着道:“他既是金刀聖母之徒,刀法如此厲害,為什麼武林中無人知道這号人物?” 柳三絕道:“所謂金刀聖母,八成是信口開河,不願說出師承,據說以刀法而論,能在武林中拔尖的人物,大概也隻有‘黑白陰陽判’秋鳳池了。

    ” 賈聖仁道:“柳兄說得不錯,金刀聖母根本無其人,像這樣詭奇淩厲的刀法,也隻有秋鳳池的可能性最大。

    隻不過‘葛三刀’這塊料子會被秋鳳池看上?” “我也想不通。

    ”柳三絕道:“就算他确是秋鳳池之徒,為何以前身手有限,從未施展這幾招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