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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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得成名而能保持清白的人卻少之又少。

     這當然就是為賭而賭和為錢而賭的分野了。

     小羅往這賭場的會客室桌邊一坐,就把六七張銀票合計六千餘兩的賭資掏了出來。

     能一下子掏出五六千兩賭資的賭客實在不多。

     不一會兒就湊成了一桌,因為賭場中不乏豪賭的人,豪賭的人隻要賭得過瘾就成,傾家蕩産是次要問題。

     小羅不一會就刮了一千餘兩。

     當他正要再次打出骰子時,身後忽然有人道:“你八成就是名噪武林及中原各大賭場的小羅吧?” 小羅心頭微震。

     在這種場合能叫出他的名字的人,一定不單純。

     隻不過回頭一看之下,竟是個三十歲左右而有幾分姿色的女人。

     小羅以為,大概也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人物。

     這當然是不正确的想法,不一定他不認識的人都是小人物。

     小羅道:“是又如何?” 這女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勾了小羅幾眼,道:“今日這盛會不可失之交臂,自然要和你在賭桌上一見高下。

    ” 小羅道:“請問姑娘芳名是……” 女人道:“我叫歐陽芳菲。

    ” 此言一出,四周發出一陣輕微的驚噫聲。

     小羅也不由心頭一動。

     歐陽芳菲是“玄陰教”的副教主,武功高且頗擅“栽接”、“老幹接新技”及“采補之術”(即采陽補陰)之術。

    當然,這隻是傳說。

     小羅不想和這種人賭,站起來要走。

     歐陽芳菲一按他的肩頭,道:“小羅,你不是臨陣怯戰那種人。

    ” “我當然不是,但我還有事。

    ” “你有事就不會進賭場,進了賭場就是有事也要先擱在一邊。

    ” 小羅技巧地看看左手掌心,又隐現三個粉紅圈圈。

     這使他産生了信心,道:“你要賭什麼?” “我希望知道你想賭什麼?” “我是什麼都湊合。

    ” 歐陽芳菲道:“聽這口氣就一定很過瘾,就先賭骰子如何?” 小羅點點頭。

     隻要左手心有那三個套在一起的粉紅色圈圈出現,不論是賭也好,動手也好,他都有信心,因為賭也要以内力作後盾。

     歐陽芳菲也取出了六千兩銀票,立刻就吸引了大批觀衆。

     “小羅,咱們二人玩賭,一定要賭個花樣出來才行。

    ” “我也有此同感。

    ” “咱們先喝上大量的酒以後再賭,才能見到真本領。

    ” 小羅笑笑,正是投其所好,他又點點頭。

     歐陽芳菲道:“二十七斤半重的陳年紹興各一壇,限時半個時辰喝完,然後開始賭局……” 小羅道:“如果有人倒下了呢?” “倒下者台面的六千兩全歸未倒下者,因為喝酒也是賭,不過是序幕而已。

    ” 小羅道:“還未賭似乎就很過瘾了。

    ” “另外還要附加一注,如你沒有把握,可以拒絕。

    ” “說說看。

    ” “輸的一方要為赢的一方辦一件事,不得拒絕。

    ” “什麼事?” “目前還不能說,但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 小羅點了頭。

     不久,夥計抱來了兩壇陳年紹興。

     不但缸口泥封,下面還有數層油紙火漆密封着。

     缸蓋一打開,濃郁香醇的酒氣立刻充塞了整個屋子。

     于是二人開始喝酒,他們不用杯也不用碗,那太累贅了。

     他們都把雙手貼在缸子腰部,以内力激酒成柱,射出缸外,注入口中。

    酒柱不粗不細,粗了會嗆人,細了就太慢。

    一定要不粗不細,不疾不徐才行。

     人的胃隻有那麼大,如果裝滿大約是十五斤左右,再多就無法負荷,如果硬往裡倒,胃就會爆炸。

     因此,要使胃部無不适之感,也不使酒在内發揮灑力,隻有設法立刻排出。

     喝酒尿多,固是不易喝醉,但不算高明。

     隻見歐陽芳菲汗出如漿,衣衫盡濕,就像自水中鑽出來一樣。

    但小羅卻完全不同,他身上冒着騰騰白氣。

     頭上、臉上、身上,無一處不冒氣。

     最初淡淡地像薄霧,漸漸地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氤氲的白氣如谷中白雲、清晨的濃霧,先是籠罩了小羅的身子,繼而使他完全看不見了。

     四周的人當然是看呆了。

     這樣喝法,喝完還能再賭嗎?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大約半個多時辰,隻聞“啪啪”數聲,兩人同時拍着空缸子,表示已喝完。

     接着暴出狂濤駭流似的掌聲。

     比喝酒,不分勝負。

     但真正的内行知道,以白氣來蒸發體内水分比流汗要高明些。

    隻不過當初講明,隻是以速度和時間分勝負。

     歐陽芳菲全身濕透,小羅衣衫卻隻是微濕,兩人都是面色如故,絲毫沒有喝過酒的樣子。

     觀衆們算是開了眼界。

     “賭骰子也要别具一格。

    ”歐陽芳菲道:“你大概也不會反對,這理由很簡單,因為你是小羅。

    ” “對!而你也是玄陰教的二号頭子。

    ” “對對,今天不論赢輸,賭得都很痛快。

    ” 三個骰子用大海碗扣在桌上,所有的人都看過。

     不但看過,也有很多人在手中掂過,小羅和歐陽芳菲自然也摸過。

     一個人快速移動海碗,另一個靜聽,要猜中點數。

     三盤兩勝,勝者可以帶走對方的六千兩銀票,對方也要為他辦一件事,而且絕對不能拒絕。

     兩個抽簽,由歐陽芳菲搖骰,小羅猜點數。

     有些賭客聽說過,高手能憑聽覺猜出正确的點數。

     當然,聽說的事不一定是真的,一句話經過六七人傳播之後,往往黑的會變成藍的或白的。

     歐陽芳菲抓住海碗底部在桌上快速移動。

     在這種不規則的移動下,骰子在碗底翻滾發出“嘩啦啦” 之聲,由于是三枚骰子,要猜出正确點數談何容易? 小羅傾耳靜聽,因為此刻海碗已靜止不動。

     隻不過歐陽芳菲的手還抓在海碗底部。

     小羅道:“搖完了是不是?” 歐陽芳菲點點頭。

     小羅道:“離手!” 歐陽芳菲收回手,小羅猜了個九點,翻碗一看果然不錯。

     又是一陣爆炸似的喝采聲。

     現在輪到小羅搖骰,離手時輕輕收回手。

     這一手,歐陽芳菲似乎未注意。

     “七點。

    ”歐陽芳菲有把握地報出點數。

     但剛剛報出點數,馬上又大聲道:“八點!” 小羅道:“如果可以更改,多猜幾次數字,總能猜中對麼?” “對對,猜了就不能改變!”觀衆開了腔。

     小羅揭開海碗,果然是八點。

     為什麼她會第二次猜中?這自然有原因。

     兩手抓碗底搖動海碗,自然都注入内力,内力使骰子作某些角度的翻動,最後都會在某點上停止。

     這是一種玄奧的内力控制,也是手法熟練的奧妙。

     小羅隻要左掌心有粉紅色圈圈,内力就能運用自如,他搖完之後,把其中一枚骰子吸在内部碗底。

     他雖然離了手,由于收回很緩慢,那玄奧的内力仍在,直到歐陽芳菲猜過之後才使它落下來。

     落下之後,點數自然就變了。

     所以歐陽芳菲雖猜錯,也很不簡單。

     三盤兩勝,歐陽芳菲輸了一盤,還有最後一盤。

     最後一項賭牌九。

     兩扇的牌九,一揭兩瞪眼,不必像四張的還要配牌的技巧。

     另外兩家當然是陪襯,因為他們知道這兩人就是閉上眼和他們賭,赢家也不會是他們。

     莊家是小羅,就在他洗牌時,忽然發現左手心的紅圈圈不見了,雖然還有一點點模糊的影子,他知道行将完全消失。

     一旦完全消失,賭也不靈,動武更不靈光了。

     隻不過,現在又不能中途罷手不賭。

     因此,他加快速度,希望在那現象完全消失前賭完這最後一局。

     然而要玩手法“作牌”,正是在這洗牌的時候。

     此刻一急,作牌就不會太細太精了。

     牌分好,打出骰子,小羅正要分牌。

     歐陽芳菲道:“小羅,你這一手唬唬一般賭客還湊合,對付我不成。

    ” “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作了牌,你那副牌最大。

    ” 小羅道:“我這副就算大些,也不能證明我弄鬼吧?” “當然!如果我能指出你的那副牌是什麼牌,你認不認輸?” 小羅心頭一驚,他以為對方可能猜到。

     原因是他的手心紅圈即将消失,不論内力、速度及心智都會退步不少。

     在這情況下作牌,自然瞞不了歐陽芳菲這等老千。

     末門這位賭客道:“女士以為莊家會發一副什麼牌?如果女士完全說對,就能證明羅少俠玩假。

    ” 小羅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她能猜出莊家是什麼牌,莊家自己卻未必能猜到,那表示她是有心人。

    ” 末門道:“以剛才兩位的賭技來看,似乎不分上下。

    ” 小羅道:“她能猜出莊家是什麼牌,證明她在弄鬼,她雖然不作莊,她可以随時把賭注減少或加多。

    ” 歐陽芳菲道:“小羅,揭牌吧!你是‘虎頭’一對。

    ” 小羅分了牌揭開來,果然他是“虎頭”一對,是四家最大的一副。

     “怎麼樣?”歐陽芳菲道:“小羅,你輸了!” 小羅此刻不能狡賴。

     再賭或翻臉動手,他都不是敵手。

     六千兩銀票往外一推,道:“輸了我也沒有賴帳。

    ”匆匆出屋,來到賭場之外,哪知歐陽芳菲追出來了。

     小羅在行人熙來攘往的街上急走。

     歐陽芳菲在後面道:“小羅,你還欠我的,要為我辦一件事。

    ” “算了!”小羅道:“我能為你辦什麼事?” “怎麼可以算了?這是事先說好的。

    ” 小羅道:“說吧!要我為你辦一件什麼事?” 歐陽芳菲走近,水汪汪的大眼中飛舞着有聲的色彩,似乎在大聲疾呼:“我要……我要你!” 小羅心頭一驚,這女人最大的企圖原來是為了這個。

     這女人一旦動了此念,要想使她打消談何容易? 小羅眼珠一轉,立刻雙目發直,在她全身上下掃視了數匝,道:“老妹子,你真的要和我……不是拿我開胃?” 歐陽芳菲心頭一樂,道:“怎麼?你以為我不是真的?” 小羅道:“我隻是以為,老妹子這麼癢眼,怎麼會找上我?” 歐陽芳菲捏了他的面頰一下,道:“還不是聽說你一夜之間連過五關,面不改色,威猛無匹,百戰不疲?我呀!一直要找這麼一個對手。

    ” 小羅道:“老妹子,你就在前面帶路吧!” 歐陽芳菲擺着柳腰在前面帶路,不時回頭,大概是怕他溜了。

     小羅知道以他此刻的體能,溜是很難的。

    在目前唯一的辦法是使她自動打退堂鼓。

     小羅的心眼多,反應快。

     大概上帝偏愛一個人就會賦予他一副靈活的頭腦。

     小羅在一個魚攤子上丢下一塊碎銀子,抓起一條臭魚往褲裆中一塞。

     這工夫,歐陽芳菲回頭道:“小羅,你在幹什麼?” “沒……沒有什麼,隻覺下面有點癢癢的……” “小色狼,猴急什麼?一會兒就會讓你樂個夠。

    ”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一想身上就發熱,一熱嘛,也就癢起來了。

    老妹子,你可别笑話我。

    ” 歐陽芳菲帶他進入一家客棧,要了個房間。

     她把門闩一插,就上了床,道:“小羅,過來!” 小羅來到床前,歐陽芳菲嗅了幾下,道:“是什麼味道?” 小羅道:“沒有什麼味道呀!” “不,不!有很重的臭味!” 小羅道:“八成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 “胡說!我身上才沒有味道,還灑了古龍水呢!” 小羅道:“老妹子,你别刁難成不成?” “不對,你身上真的有臭味!” “老妹子,你怎麼可以吊上人家的胃口又挑毛病?” “小羅,你身上怎麼會有臭魚爛蝦的味道?”歐陽芳菲貼近他的下身嗅了幾下,用手扇着鼻子,大聲道:“沒有錯,你身上一定有什麼暗毛病!” 小羅呐呐道:“隻不過是一點小毛病而已。

    ” “什麼小毛病會有這麼大的臭味?” “以前患過下疳和白濁……”小羅道:“前些日子在金陵嫖妓,又他娘的賺了回扣,據大夫說是什麼‘菜花’……” 歐陽芳菲“呸”地一聲,吐了一口唾沫在他的下身上,穿窗而出,還罵着“臭魚爛蝦”! 小羅自褲裆中掏出那條臭魚丢在地上,大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