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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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兄弟嘲笑他,他也有足夠的理由袖手不管,隻不過他也有點不大信邪。

     除非是個賤骨頭,一個人有能力不受侮辱而非先受折辱之後才出手不可,這就叫人想不通了。

     金氏兄弟二人的腳踝都被扭傷,抓住一隻腳扭動整個身子,是非扭傷不可的。

     “小子,姜某在武林中混了近二十年,可還沒見過你這種怪人。

    ”姜開基道:“我不自量力,也想試試。

    ” 雖表示了不服,但語氣溫和,為自己留了退路。

     小羅拍拍身上的泥塵,回頭就走。

     姜開基如果真正聰明,該就此下台,就比金氏兄弟風光多了。

     隻不過炫耀自己,好高骛遠是人類的弱點。

     姜開基總要設法顯示他比金氏兄弟高明些才行。

     “小子,你沒聽到我的話?” “姓姜的,你最好别出風頭!” “我這風頭似乎已經出定了。

    ” 小羅回過身來,用食指勾了兩下,就像對一條忠狗的召喚一樣,姜開基不禁冒火。

     他似乎忘了小羅抓住金老二和金老大的腳踝的手法很怪異,而且看來速度不快,卻恰到好處。

     如果這手法不怪,金老大是第二輪攻擊,應該不會被扣住腳踝的。

     “雲中之虎”是個人物,并非他自己以為如此。

     他走近時,金氏兄弟還坐在地上,都希望他栽得比他們更慘些。

     由此證明,走在一起的人不一定是朋友。

     姜開基一拳劈來,看來不太認真,卻用了七成力道。

     小羅道:“我這人一向是甯願自己吃虧,不願多事……”身子一轉一閃,姜開基就劈了空。

     勢在必得之下,一旦劈空,必然向前一栽,小羅一腳踢中他的屁股,“蹬蹬蹬”一口氣栽出五六步。

     被人踢屁股,幾乎比打耳光還要丢人。

     “雲中之虎”未及一招就栽得這麼慘,他簡直不想活了。

     隻不過到目前為止,除了發楞,他還沒有死的打算。

     金氏兄弟内心在叫好,表面上卻顯示同仇敵忾的同情。

     小羅走到二金身邊,手托下颚,身子一顫一顫地道:“你們自己說,是不是不配‘關洛雙英’這綽号?” 金氏兄弟吓壞了,心中後悔沒把眼珠子帶出來。

     “不說是不是?那好,我再把你們另一腳……” “我說!”金老二搭拉着脖子道:“的确不配!” 小羅道:“你們看,改為‘關洛雙犬’如何?” 兄弟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旦傳出,狗裡狗氣的像什麼話?他們在這一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不說是不是?那好,我馬上就動手……” “少俠!”金老大喟然道:“‘關洛雙犬’就‘關洛雙犬’吧!反正我們兄弟已經栽了,連姜大俠都不免,我們算什麼!” 姜開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小羅道:“既然是‘關洛雙犬’,就該吠兩聲聽聽。

    ” 金氏兄弟倒吸一口冷氣,金老大道:“少俠不可欺人太甚!” “我沒有欺負人!你們是‘關洛雙犬’哪!” 金氏兄弟渾身發抖,但老二終于“汪汪”叫了兩聲,其中一聲是代他哥哥叫的。

     小羅不很滿意道:“聲音太小,像哈巴狗,記住!以後要聲音宏亮,遠遠聽起來像一條拳師狗什麼的。

    ” 說完已揚長而去。

     這一次,姜開基并未與金氏兄弟同行。

     小羅坐在這酒樓迎門桌上飲酒,一隻腳還蹬在另一凳子上。

     有了錢他很會享受。

     他以為弄錢很容易,有了錢很多人會圍繞他陪笑、哈腰打恭。

     這當口,門外走進一人,坐在他桌上右側,向他龇龇牙道:“反正你一個人吃飯很寂寞對不?” 小羅道:“的确寂寞。

    ” “所以你需個酒友邊喝邊聊是不是?” “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何必計較這個。

    ” “你身上有沒有銀子?” “你最近不是進帳五千兩?何必小家子氣!” 小羅愕然道:“你到底是誰?” 這人自來熟,邊吃邊喝,支支吾吾半天才往頭上一抓,原來是頂假發,假發下是個秃頭。

     小羅失聲道:“原來又是你這個和尚!” “是啊!我就是那個和尚。

    ” “你為什麼要裝作不是個和尚的樣子?” “你這麼聰明怎麼又不聰明了?戴上假發不是可以吃魚吃肉嗎?” 小羅道:“又何必活受罪,何不把頭發蓄起來還俗?” “這你就不明白,作和尚也有方便的地方。

    ” “有什麼方便?” “有時過了宿頭,到寺廟中去挂單不是很方便?” 小羅道:“你真是個投機和尚,你在鬼混什麼?” 和尚歎了口氣道:“财多無子和藝高無徒一樣,都是人生憾事,我和尚一身曠世絕學,迄未找到一個資質好的徒弟,如今找到了,你卻又不……” 小羅手一揮,道:“要白吃就自管吃喝,再羅嗦你就請便,你這出家人簡直太不像話!” “嗳嗳,你小聲點成不成?” “怕什麼?既未偷人家也未搶人家的!” “小子,”和尚猛吞了一會兒,大概已經飽了,他捏着肚皮道:“你聽清了,學我的武功三個月内你就能一鳴驚人,如果不學,我就在人多的地方折辱你。

    ” 小羅道:“我不學武功,你何必強人所難?” 和尚道:“你必須學,不然的話,你會變成别人的影子。

    ” 小羅道:“你說什麼?” “你學不學?” “不學!” “你以為這兒的人夠不夠多?” 小羅道:“怎麼?古人韓信受漂母一飯之賜尚能終生不忘,你這秃驢吃了人家的,嘴一抹就翻臉?” “對!反正我和尚今生已不能上西天,能收個好徒弟也算是一大樂事,最後我再問一次,學是不學?” “不學,不學,不學……” 第三個學字未出,和尚已揪住了他的衣領,拉離座位,出了大門,酒家中人以為他們是白吃的,急忙追出來,卻見這中年人不斷地踢這年輕人的屁股。

     小羅不久前踢過姜開基的屁股,踢起來很過瘾,現在他才知道被人踢屁股很沒有面子。

     當然,和尚此刻踢别人的屁股一定也很過瘾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很不平,大聲嚷叫“停手”,可是和尚并未停腳,有人出了手,和尚舉手投足就把插手的人打倒,也就沒有人敢上了。

     和尚踢得小羅跌跌撞撞,東一頭西一頭,隻感覺屁股上火辣辣地像被火燒似的。

    和尚低聲道:“學不學?” 小羅道:“你就是踢死我,我還是不學!” “你如果不學,我就經常在人多的地方踢你。

    ” 小羅猛咬牙,但看看左手手心沒有什麼變化。

    這麼一來,他今天被這和尚踢了一頓屁股算是白踢。

     “你們以為他是誰?”和尚指着小羅道:“他是我的幹兒子,我對他不錯,可是他偷了我四千七百三十五兩銀子,追到這兒才追上他。

    ” 由于小羅長得有模有樣,很讨人歡喜,這和尚的樣子卻不大癢眼,圍觀者自然都同情小羅。

     有人道:“怎麼能證明他偷了你的銀子?” “這很簡單,有銀票為證……”他往上一撲,出手極快,已自小羅袋内把銀票掏出來。

     他展示三張銀票,正好是四千七百三十五兩。

     小羅都已經夠滑的了,想不到這和尚是訛詐能手。

     由于他說的數目和銀票上的總數一兩不差,觀衆為之語塞。

     和尚抽冷一腳把小羅踢出五六步,鑽入人叢走了。

     有人還是不信,道:“小兄弟,真是這麼回事?” 小羅道:“他是個騙子,因為他知道我身上有這麼多的銀子,而他的身手又比我高出太多……” 有人大聲道:“我們去追,别讓這個惡人溜了!” 隻不過也有人看出,小羅的樣子長得很讨人喜歡,卻也有點油滑老練,這件事未必是他說的那樣。

     小羅正要入内付帳,“雲中之虎”又出現了。

     小羅不能不想:“真是陰魂不散。

    ” 似乎姜開基一直對他懷疑,所以盯住不放。

     不錯,姜開基對他的疑窦很大,非弄清不可。

     他被小羅踢了屁股,認為是畢生的奇恥大辱,剛才小羅被那人踢屁股,他仔細觀察,小羅即使會武功也十分有限,所以他不會放過這機會。

     “小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咱們又遇上了。

    ” 又來這一套,萬一看走了眼,就不會太僵太火爆。

     小羅知道老賊的心意,道:“是姜大俠,真是幸會!有一位年輕的堂客在酒樓上等你。

    ” “哪一家?” “就是這一家樓上。

    ” 由于小羅說謊連眼皮下也不眨一下,姜開基信以為真,掉頭進入酒樓。

    小羅掏出一塊銀子,在門口往門内桌上一丢,匆匆離去。

     世上真的有些巧合,未免令人叫絕。

     姜開基快步上樓,果然有個妞兒站在窗口,雖是背影,仍可看出肩削、腰細、臀翹、腿長,無不具備美人胚子的條件。

     “小妹,你怎麼來了?”姜開基一聲呼,這妞兒轉過身來,細柔的長發,襯托着一張秀麗的嬌靥,姜開基竟有這麼一位年輕的妹子。

     “大哥,剛才那年輕人是誰?” “問他幹什麼?一個小混混!” “可是看起來不像。

    ” “小妹,你一個人出來我真不放心,隻不過你的身手比大哥還要高些。

    ” “那倒不見得,不過大哥放心,我不會出岔子。

    ”姜軟軟一副軟綿綿的樣子,卻背着點穴镢。

     女子用此兵刃的極少,不論男女用此兵刃必是打穴能手。

     “小妹,我去追一個人,你别走,最多一個多時辰我就回來。

    ” 姜軟軟知道他要去追剛才那小子。

     剛才如果姜開基出手,軟軟一定會出聲阻止吧?她不信小羅會是個小混混,倒像位大戶人家的少爺。

     姜軟軟眼見大哥往東邊追去,不由暗笑,因為小羅去了西邊。

     剛才小羅在樓下看到樓窗處站着一個妞兒,才騙姜開基上樓的。

     小羅在作莊推牌九。

     手氣順,台面上已有千餘兩賭資。

     由于賭客中還無人知道他是小羅,看在他台上千餘兩銀子份上,下注就越來越多。

     小羅偶爾看看自己的手心,又通吃了三次。

    這時他推牌而起,把賭資納入口袋内就要走人。

     一個八字眉的小子,比他大不了幾歲,在桌邊一站,道:“你就是小羅對不?在‘來來賭坊’出過風頭?” 小羅點點頭,道:“哥們是不是想吃紅?這沒有問題!” “吃紅?你他娘的把我當成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到現在也沒有報上名來!” “我就是‘葛三刀’葛大海,中原一帶誰不知我的大名。

    ” 小羅道:“的确,這名号很響。

    ” “那麼咱們來賭一下,如果我輸了,就聽你使喚,我赢了,你台面上的銀子都是我的,你看如何?” 小羅道:“賭什麼?” “也許你還沒有聽說過,自西洋傳來的賭具。

    ” 小羅曬然道:“是不是‘撲克’?” “你也知道?” 小羅笑笑不語。

     葛大海道:“‘梭哈’你會不會玩?這玩意兒兩廣及閩省沿海一帶已流行,中原内陸還很少有人會玩。

    ” 小羅道:“還湊合。

    ” “那好極了!妙極了!”像遇上了知音,掏出一副撲克交給小羅察看,因為這種牌很容易弄鬼。

     如塗藥水及以手指甲劃痕作記号等。

     小羅洗了兩次牌,這牌在他手中好像每一張都很聽話,像一道弧形彩虹橫挂天際。

     每一張牌飛過時,他就能看出牌上有未作記号。

     更絕的是一種“滿場飛”手法,捏着全副五十二張牌一弓一彈,全部飛出,而且飛向不同。

     有的往東,有的往西,有的向上,有的向下。

     這是一些硬紙片,飛行自然不會有規則。

     但是這些有如蝴蝶似的撲克牌亂飛一陣之後,卻又先後有序地飛回,小羅一一收回。

     葛大海道:“這是花拳繡腿,沒有什麼,咱們就開始賭‘梭哈’,還有哪幾位願意參加?” 這等大賭場中自不乏會賭這樣玩意的賭客。

     五個人決定賭半副,也就是自“小八”開始,前面的不要,因為賭全副的不夠刺激。

     大多數賭客未見過這玩意,自然好奇,都圍攏來。

     猜拳決定第一次由誰發牌,結果由小羅發牌。

     和骰子、麻将及牌九一樣,作莊才能弄鬼。

    賭“梭哈”也要發牌的人才易弄鬼。

     當然,另外幾家也可弄鬼,如身上暗藏大牌等。

     又如在牌上劃上記号,任何一家都可以作這暗記。

     如果兩人串通弄鬼,更是防不勝防,如交換彼此的牌等。

     小羅洗牌的花梢極多,手法熟練,引起一陣采聲。

     當然,他作牌就在此刻作成。

     發第二張牌時,有一家打烊,發第三張牌時又有一家放棄。

    此刻台上已有三四百兩銀子了,發了第五張牌時,已經很熱鬧了。

     小羅是一張十、一張Q、一張K、一張J,這當然是兩頭順的牌面,這種牌最唬人。

     因為半副牌成順子很容易,尤其是兩頭順。

    也就是說,小羅再來一張九或一張A都是順子。

     但兩頭順的牌,往往也有偷機的可能,因為牌面很唬人。

     比喻,他隻有一對,暗牌和明牌的K或A是一對,開始時本想變成三條和兩對,甚至成為“富爾豪士”乃至于“四條”,但往往一路跟下來還是一對。

     這種牌當然多得很,而這種牌敢輸機,自然也和别人的牌面進度有關,要是别人的牌面太大,也就不會一路跟下去了。

     現在小羅是九、A兩頭順,另一家明牌是三張小八,一張A,這當然也有八、A“富爾豪士”的可能。

     第三家是九、Q兩對,也有“富爾豪士”的架勢。

    當然,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