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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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西裝,整整齊齊,頭發還乖乖的梳理服貼,全身飾品拔個幹淨,活像個中規中矩的上班族青年。

     他很緊張,也很不安;這個任務令他好幾天都睡不着。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形象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這算是談判嗎?不……這像在強取豪奪。

     真的,他從來也沒想過要趕走劉邦奇身畔的任何一個人,以取而代之,最多的貪心是,能永遠保有和他偶爾見面的權利。

     唉,這……一樣自私啊! 他瞥開眼,不再看窗前倒影,因為,他突然有點厭惡自己。

     深吸口氣,推開餐廳的門,才掃了半圈,就看到劉邦奇在不遠處朝自己招了招手。

     對于丘晨星這樣的打扮,劉邦奇難掩驚訖,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忍不住朝他感激的抿嘴淺笑。

     「坐吧。

    」劉邦奇示意他坐到身邊。

     服務生為他們送上飲料,三人故作自在的喝了幾口,沉重的氣氛令三人皆感到一陣窒息。

     從他一進門,陳娉婷就覺得高估了自己。

     她根本無法與這男人四目相對。

     他和自己完全是相異的;他沒有曼妙的體态,隻有寬廣的肩頭,沒有纖細的腰枝,隻有英挺的背脊,也許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一點也不柔弱,反而有些剛毅。

     這些男人啊!已經是個堅強的存在了,為何還需要另一個剛強的軀體為伴? 她感到心口有點痛,很多不甘,滿溢的委屈。

     尤其,悄望他們并肩而坐時,那不經意的對視,壬百萬語,盡在無言,卻仿佛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陳娉婷感到自己的心又被撕裂開來。

     「咳……妳……妳好,我、我是……」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垂下眼,逞強的回答,周身的空蕩令她寒毛直豎。

     丘晨星雖然感到有些莫名難堪,但這是他能承受的部份,因此,便點點頭,不再開口。

     「我隻想知道……你和他認識的時候,知道有我嗎?」 「不知道。

    」丘晨星誠實道。

     「那就是……是他一直瞞着你,還是你真的從頭到尾都不知道?」 「……他沒瞞着我,隻是……我……在酒吧和他搭讪時,沒想過這麼多……」 「哦……你們是在酒吧認識的?」 「嗯。

    」 三人再度沉默起來,好半天才見她又道:「你心裡……一定認為我是什麼……擋在你們兩個真愛之間的臭女人吧?」 丘晨星怔了怔,急速道:「我沒這麼想過。

    」 陳娉婷冷笑了一下,随即擡眼道:「你……喜歡他什麼?」 「他每次來都坐在吧台……」丘晨星才開口,陳娉婷就睨向劉邦奇,森然道:「我在問你,劉邦奇,你喜歡他什麼?」 劉邦奇查覺到她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登時面露為難,「娉婷……」 「他的長相?還是他身體?」陳娉婷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隻是很快瞥了一眼丘晨星道:「你呢,你又喜歡他什麼?」 「我……從第一眼見他……就喜歡了……他身上的香味……他的個性……」 「香味?」 「嗯……我喜歡他身上的深泉香味……很多男人有搽,但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特别不同——」丘晨星正說着,劉邦奇突地朝他置于膝上的手,緊緊一握,生生吓了他一跳。

     丘晨星心裡正狐疑,瞥見陳娉婷舉起咖啡杯,顫動着手,咖啡溢了出來,一雙熱淚也滾滾而落。

     「娉婷!」劉邦奇忙站起身,緊緊抓住了她雙腕。

     「為什麼……」陳娉婷淚眼朦胧的瞧着他,咬牙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劉邦奇隻能無限歉疚的瞧着她。

     她粗魯的将劉邦奇甩開,以手抹抹淚,低吼着,「你和我交往的時候……你、你送我花,你和我看電影,我們、我們牽着手在大安森林散步、聊天……你、你吻過我的……我的臉頰……難道……都是作戲?都是假的?都隻是為了騙一個女人來……來……掩人耳目?」 劉邦奇無意識的搖頭,「不是,我……不是。

    」 「不是?不是?那……那……現在這算什麼?現在這算什麼?」陳娉婷顫着,指着丘晨星,「他是男的啊,是個男人啊!你喜歡他什麼,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我、我還以為……他……也許長得多美……多像個女人……但……他真的就是個男人啊!」 「娉婷……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劉邦奇實在不知道,除了這個答案,該怎麼說了! 他真的沒想過要拿陳娉婷當掩入耳目的對象,事實上,他甚至以為,他們是那麼客氣而相敬如賓的相愛着。

     但是,這愛,卻在二僅之間,被丘晨星的挑眉輕笑所摧毀。

     最可怕的是,在嘗試過同性肉體交纏的火熱後,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就像找到了依歸,不住的貪戀,不住的期望,再一次、再一次……不可自拔。

     這是愛嗎?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這輩子,他最不解的就是這個字,如果,能懂得,他就不會蹉跎了這許多青春,錯失掉那可能成就的情份。

     然而遺憾,卻是真真切切的在這段時間,銳利的剌痛着他的心門。

     他已不再年輕了,他不想抱着無奈渡過未來的歲月,哪怕,他現在必須做個修羅夜叉,他都不後悔。

     「我不懂,我真的……真的不懂……」陳娉婷幾近歇斯底裡的抱着頭,不斷哭着,「為什麼你會為了一個男人抛棄我……我……我不懂……」 她的失控已造成餐廳衆人悄眼側目,劉邦奇瞅見丘晨星蒼白着臉,垂眼喘氣,心裡無限自責,本來這一切都該自己獨自承受,怎麼現在卻多拖了一個人,一起受折磨? 他頹然而坐,不自覺就握住了丘晨星的手,輕瞥他的一眼,卻不知這一幕全收進了陳娉婷眼裡,妒怨讓她的理智像突然脫軌的火車,瞬間崩解。

     她像瘋狂的妒婦,狂掏着自己的皮包,抓起一個白信封,用力捏成一團,朝他們兩人扔過去,随即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潑了他們面門,大聲叫着,「離啊,離啊,就離啊,你們這兩個變态!」奪門而出。

     衆人見此光景,再也無法沉默,竊竊私語起來。

    餐廳服務生卻猶豫着不知該不該收拾殘局。

     劉邦奇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平靜的抹淨臉上、發稍的水珠,拿起掉落腳邊的信封,在看到裡頭是張連保證人都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時,複雜的心緒令他禁不住心頭一酸,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但,他已分辨不出,這是為了陳娉婷的痛苦,還是丘晨星的無辜,或者,是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