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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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盼盼一踏出卧室便看見哥哥童秉仁從他的房裡出來,不禁訝異萬分的停下腳步。

     「哥,你幹嘛那麼早起來?」 「今天要出差。

    」 童秉仁是個忠厚老實的男人,為人腳踏實地、誠懇務實,六年前盼盼的媽媽再婚時,堅持不願意帶隻拖油瓶去裝潢新家的廚房,他便義無反顧的承擔起照顧妹妹的責任,盼盼才免于流落街頭成為一代扒手。

     真可惜,不然她早就學得「一技之長」,天天做無本生意,削翻了。

     「啊,對喔,我都忘了!」盼盼拍拍額頭,「那大嫂一定比你更早起來,啧,我還以為今天我最早起床的說!」她懊惱的走向廚房。

     童秉仁尾随在她身後。

    「盼盼,零用錢夠用嗎?」 「夠啊,」盼盼疑惑的回眸一眼。

    「幹嘛這麼問?」 「你現在上大學了,總要買新衣服、鞋子什麼的……」 「高中畢業典禮之後,大嫂就硬抓我去掃街,連續血拚了三天,衣服、鞋子、配件,雜七雜八一大堆,還有肌膚保養品,一整套兩萬多,饒了我吧,人生短短幾十年,别要我浪費時間在那種事上面好不好?」 「那你也要跟同學出去逛街、看電影……」 「我有到幼稚園打工啊!」 「你自己賺的錢應該存起來。

    」 盼盼不禁歎了口氣,在廚房門口轉回身來。

    「哥,你跟大嫂真的都很不上道耶!」 童秉仁愣了一下。

    「為什麼這麼說?」 「你是我的同父異母哥哥,對不對?」 「對啊。

    」 「你大我十二歲,對不對?」 「對啊。

    」 「大嫂跟我毫無血緣關系,對不對?」 「那當然,她是……」 「這就是啦!」盼盼不滿地嘟高嘴,「人家的同父異母哥哥都會欺負妹妹,年齡相差十二歲的兄妹會有代溝,大嫂也會排斥小姑,為什麼你們就不能讓我『享受』一下那種滋味,好讓我去跟人家說我好可憐呢?」她喃喃抱怨。

     童秉仁失笑,「你這小鬼!」他疼愛的揉揉盼盼的頭發。

    「我每個月再加你五千元,不夠再告訴我,嗯?」 盼盼對他吐吐舌頭。

    「我已經是大學生,不是小鬼了!」 童秉仁還想說什麼,但廚房裡先傳來夏馨雨的叫聲。

     「誰來幫我把稀飯端出去!」 兄妹倆相對一眼,同時笑開來,一起擠進廚房裡去。

     論親情,其實血緣并不是最重要的,親生的爸爸當她是私用出氣筒,親生的媽媽嫌她太多餘,隻有一半血緣的哥哥卻給她雙倍的疼愛,毫無血緣關系的大嫂更寵她,說到底,隻問肯不肯付出那份真誠的愛心罷了! 「對了,盼盼,我注意到你都沒有首飾呢,聖誕節我送你一條鑽石項鍊做禮物好不好?」 「大嫂,我希望你說的是假鑽。

    」 「當然是真鑽,雖然隻有三十分,但樣式十分典雅,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 「……夠了,我要離家出走!」她知道,大哥、大嫂是想補償她曾受爸爸虐待的痛苦經曆,但也别寵她寵得這樣沒天沒理嘛! 寵壞了誰負責? ******bbs.*** 「童盼芸,你沒課了吧?我想請你去吃飯……」 「對不起,我沒興趣。

    」 盼盼用最平靜、最清淡的語氣第N次回絕,其實心底早就罵翻天了。

     除了在家裡以及幼稚園之外,她出門在外向來是很低調的,總是獨來獨往不愛惹人注意,不是因為她孤僻,是習慣了,而且她也不打算在大學畢業之前交男朋友,三十歲以後再來考慮這種事還不遲,她是這麼計畫的。

     然而别人可不這麼想,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不就為了一心二用——一用混文憑,一用玩個痛快。

     特别是男生,大學整整四年,不泡兩個馬子來炫耀一下多沒面子,反正也不一定要認真,想玩玩的,找那種愛玩的女孩子就對了,玩到床上都沒問題;就算是想正正經經來一段也行,盼盼這種乖乖牌最合适,即使她一再拒絕,總是有幾個不死心的家夥硬纏上來,以為隻要夠耐心打破她的矜持就可以把到馬子了。

     「那去看電影……」 「很抱歉,我沒興趣和任何人一起去吃飯、看電影、逛街或上MTV,麻煩你去找别人,不要再來找我了,謝謝。

    」 而眼前這家夥可以說是死皮賴臉的代表性人物,資科系二年級的高材生林季劭,挺斯文的男孩子,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難纏,她也隻不過是在新生報到那天向他問了一下學生活動中心在哪裡,從此後就甩不掉他了。

     别說她現在根本沒興趣交男朋友,就算有興趣,不來電的家夥誰理他! 「童盼芸,你為何總是對我如此冷漠?」 「冷漠?對你?」 不,那不叫冷漠,那叫冷淡,而且她也不是隻對他一個人冷淡,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從國三那年開始,她早己習慣用冷淡隔開他人,以保護自己了。

     其實上小學時她是很活潑的,帶動班上的活動氣氛的總是她,但升上國中後就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不一樣在她缺乏一般少女該有的正常發育,既沒有胸部,也沒有三圍曲線,她甚至沒來過月經,雖然她極力隐藏自己的異常,但到國三上遊泳課時,一切就再也隐藏不住了,女同學們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男生,男同學們更是光明正大的當面嘲諷,讪笑她是陰陽人,那種傷害,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由于童秉仁是個大男人,不懂得該注意這方面的問題,盼盼自己也說不出口,緻使她在國三、高一兩年裡飽受心理上的創傷,因而養成了她獨來獨往,在人群中也總是下意識避免他人注目的習性。

     直至她高一暑假時,哥哥童秉仁結了婚,細心的大嫂夏馨雨很快就注意到盼盼的不正常,這才帶她去醫院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