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關燈
的震驚過去後,徐松翰再度闆起臉。

    「那天在妳姊姊墳前,我都看到了,那絕不是一個這輩子決心不再演戲的女人會做的事。

    還有,如果妳真的不想演戲的話,幹麼還留在演藝圈當助理?妳可以去找别的工作啊!難道不是因為還有留戀才待在這裡?」 他咄咄逼人地問,她一句話都答不出來,面色慘白。

     「妳這是何苦呢?幹麼要讓一隻該死的禽獸毀了自己的夢想?為什麼不勇敢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妳知道嗎?雖然我瞧不起像田蜜那種女人,但至少她有一點比妳好,她敢争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妳呢?妳敢嗎?」 她敢嗎? 不留情的質問如利刃,刺痛了寶兒。

     他瞧不起她、鄙夷她吧?因為經過這麼多年,他已功成名就,而她,卻是離自己的夢想愈來愈遠。

     他是不是很看不起她? 淚水,在寶兒眼海裡泛濫,她看着徐松翰,迷迷蒙蒙地看着,這個男人,曾經在櫻花樹下奪去她的初吻,這個男人,從小就愛欺負她、惹她生氣,這個男人,她從來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這個男人,是她最不想在他面前認輸的人,誰都可以鄙視她,但她就是不想被他看不起。

     她不想啊! 「給我過去!」他拉扯她臂膀,不由分說地拖着她走下樓梯。

    「如果妳還有點自尊,如果妳不想讓我看妳不起,就去争取妳的夢想,讓那些人看看妳的實力!」 「徐松翰……」她啞聲喚他的名,不希望自己是在求他,卻又在無意之間軟弱地讨饒。

     他震了震,看清她如羽的眼睫上挂着一滴淚,湛眸一黯,似是有些心軟,但轉瞬間,神情又恢複冷硬。

     「妳給我過去!」他毫不留情地下命令,毫不憐香惜玉地将她推出屋外,推向一群等着撕裂她的豺狼虎豹。

     「去啊!」他将她推向那株經過春風幾日摧殘,即将凋盡所有花蕊的櫻花樹下。

     嬌荏的花瓣,在草地上鋪出一張柔軟的花毯,月色溫婉,照拂着這靜谧的、傷感的夜。

     寶兒站在樹下,仰頭怔望着在夜色裡顯得格外詭魅的櫻花。

     就在櫻花樹下,所有的事都發生在櫻花樹下,男女主角的甜蜜、争吵、歡笑、分離,一切喜怒哀樂,都在這櫻花樹下。

     她演得出來嗎?演得出女主角不為人知的絕望與心碎嗎?她能說服這裡每一個人,她的演技配得起擔負這樣的重責嗎? 寶兒茫茫轉頭,掃過圍觀的衆人一圈,他們有的皺眉,有的撇嘴,有的偷偷笑着,等着她出糗。

     他們當中沒有一個,認為她做得到。

     最後,她茫然的眼波停在徐松翰身上,停在那張不帶一絲表情、唯有黑眸隐隐閃爍着的俊臉上。

     隻有他相信,他是唯一相信着她的人。

     唯一一個…… 寶兒忽地跪倒在地,濃濃的、澀澀的酸意,一下子占領了她的喉嚨,占領了她的眼。

     她拈起一瓣櫻花,微仰着頭,癡癡地看着。

     月光染過櫻花,讓花瓣更顯透明,月光也染上她的臉,她痛楚的、哀傷的,卻還倔強地勾着一抹笑意的臉。

     她看着櫻花,淚光迷蒙的眼,看的卻不僅僅隻是這瓣櫻花,而是一切。

     她曾經擁有過的一切,卻又失去的一切。

     她手一顫,花瓣無聲地飄落。

     而她的目光,追随着那瓣落櫻,就好似追随着過往的回憶,然後,跟着花瓣一起跌入塵土。

     四下靜寂。

     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呼吸也停了。

     他們都傻傻地看着,傻傻地看着這一幕。

     徐松翰也看着。

    不知怎地,他覺得胸口空空蕩蕩的,說不出地難受,好像失了根的浮萍,找不到歸處。

     看她這樣演戲,他竟覺得彷徨無助。

     他蓦地轉身,不敢再看,悄悄地,想離開現場…… 「其實我是喜歡你的!」沙啞的、充滿感情的,帶點哽咽的哭喊,留住了他的腳步。

     她說什麼? 他猛然一震,僵着身子,慢慢回過頭。

     「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她看着地上的落櫻,癡癡地重複,這一次,放低了音量,極凄楚、極憂傷的。

     原來,隻是演戲啊…… 徐松翰無聲地勾唇,無聲地嘲諷自己。

     方才乍然聽到那聲哭喊的一剎那,他竟有種錯覺,還以為她是真的在對他說話。

     原來隻是演戲。

     他閉上眼,澀澀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