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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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主動的攀住他的脖子,任他如許多年前一樣,抱着她…… 輕噓口氣,在阿騰放下她,并在對她心裡的感受還毫無所覺時,她理智的松開勾住他脖子的手臂。

     在彼此有默契的合作中,兩人順利的來到欣賞黃昏的地點,也就是何旖旎日前抵達這裡的那個黃昏,看見阿騰用口琴吹奏「往日情懷」的那個斜坡。

     那天,因為她急于觀察阿騰,後來又因為歸心似箭,緻使她根本連周遭的環境都沒看清楚,更遑論能欣賞什麼美景了。

     可是,在輪椅平順的推動中,在微風徐徐的拂動口,她有了更多的感受。

     「夕陽,已經半隐入山頭了吧?」停下輪椅,阿騰面向夕陽,挺直身軀。

     「是,咦!你怎麼知道?」何旖旎靜坐在輪椅上,側仰着頭看他,壓抑着想伸手去拂開落在他臉上那兒绺發絲的沖動。

     「我眼盲,但感覺仍在。

    」他摸索着草地,撫觸一地的乎坦後,坐了下來。

    「你曾經閉着眼睛看夕陽嗎?」 閉着眼睛看夕陽?「不曾!」她據實以答,在忙碌的都市生活中,大概沒有多少人有閑情逸緻去做這種事。

     「試試看!」他催促她。

    「來,閉上眼睛,仔細的用耳聆聽、用心觸摸。

    」 看着阿騰率先合上眼,她悄悄地觀察着他,但他卻敏銳的張眼向她,令她雙頰微紅,飛快的垂下眼睑。

     奇特的是、風的聲音真的變清晰了,它搖曳過樹葉的感覺,十分輕柔,再加上一些山裡特有的蟲鳴,絲毫不遜色于任何一首交響樂,最特殊的是,夕陽餘晖映在臉孔的感覺,淺桔色的光層讓人仿佛被罩上某個光圈,心情是既平靜又蒸騰。

     「大自然是最偉大的音樂家,它指揮着萬事萬物在天地中一展身手。

    」他伸展雙手向大地,萬事萬物,也像從他的雙手無限的延伸。

    「那些唧唧聲是草蟬的合奏,淙淙聲是不遠處耶條小溪的吟唱。

    今天我們十分幸運,能聆聽到黃山雀和白耳書眉的迎賓曲。

    來,豎耳聽那些嘹亮、悅耳哨音,是白耳畫眉;而發出那些輕快的鳴叫聲的,則是帥勁十足的黃山雀。

    在平地,你絕對不可能聽得到它們的叫聲,它們通常隻出現在中海拔的闊葉林裡。

    」 「真棒!」猶有眷戀的多感受了一下大自然的交響樂,何旖旎張開雙眼注視阿騰,帶着溫柔與微微的戲譴,「你才在這裡住了兩、三年,就俨然成為自然學家啦!」 「不,我隻是融入大自然裡了!」阿騰平和的微笑着。

    「現實社會教會我們勾心鬥角、自我膨脹;但大自然卻教了我扪謙卑。

    」 「你是指我很膨脹驕傲?」何旖旎假裝出憤怒的聲音。

     而阿騰顯然怕極了她的怒氣。

    「不,不要生氣好嗎?你知道我一向拙于言詞。

    尤其在你的面前,我是動辄得咎。

    求你不要生氣好嗎?我們說好要平心靜氣的……」 「看來大自然把你教育得很好喔!你真是太謙卑了!」何旖旎見惡作劇得逞,咯咯笑了起來。

     阿騰先是錯愕、繼之一陣懊惱。

     「你還是那麼頑皮!」阿騰搖頭,莫可奈何的苦笑。

    「以捉弄我為樂。

    」 「彼此彼此!」何旖旎再度朝他吐舌頭,但當她又想起阿騰看不見她的表情時,她一度高亢的情緒倏忽低落了下來。

    「阿騰……」這一刻,她喉中突然洶湧着一些想問,卻一直鎖在心口的問題。

     「嗯!」他平靜的側頭向她。

    「什麼事?」 「我在想……」這一刻,那些問題卻在他平和的神情中急流湧退。

    「我在想……那些『得!得!得!』的奇怪聲音又是哪種物物的叫聲?」她突兀的轉移話題,并暗暗嘲笑自己。

     而阿騰卻誤認為她對大自然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他朝她綻放了一個鼓勵的微笑,「那也是大自然謙卑的一部分,『得!得!得!』這種急促連續如機關槍的聲音,是白鳥畫眉發出來的,意在提醒同伴們警戒。

    奇怪,我在這裡待那麼久,也沒聽見過它們發出警告聲。

    或許,是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正在接近當中……」 阿騰揣測着。

    一側頭,何旖旎便看見答娜正大剌剌的走下斜坡,并且準備扯開喉嚨呼叫趕在她面前,她揶揄的附在阿騰耳邊低語。

    「那個正在接近當中的『危險東西』是——答娜!」 這同時,答娜開始扯開嗓門呼喚他們吃晚餐。

     霎時,白耳畫眉急促如機關槍的「得得」聲此起彼落。

     此刻,夕陽隐逸,何旖旎和阿騰開懷得笑成一團,第一次,感覺兩人之間不再有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