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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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小平說他肚子痛,我要趕快叫校醫伯伯來看小平,我等一下再回來寫第二個志願,要等我哦。

     ——老師批注:馮蜜,小平的事幸好你及時發現,非常謝謝你。

    不過以後要是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你向老師報告就好,不要自己突然跑出教室,不然老師會擔心哦。

     作文隻要在下課之前完成就可以了,不要緊張。

     ——這是馮蜜的回答:老師,小平住在我叔叔開的醫院哦,歡迎大家去那裡玩,我可以帶大家參觀太平間哦。

    我不像小平,我不怕鬼。

     ******bbs.*** 馮蜜心裡毛毛的。

     不知道是不是入冬後第一波寒流過境又下着雨的關系,今天醫院的研究中心乃至隻收VIP病人的特診病房大樓,都極為冷清。

     從院長室出來,欣慰地得知老先生的病況已穩住,但畢竟年已七十,這種歲數禁不起太多的操勞與刺激;老人家必須專心養病這是無庸置疑了,倒是情緒起伏不宜過大這一點比較傷腦筋。

     馮蜜從研究中心的頂樓院長室搭電梯下至八樓,步行至隔壁棟的白色特診大樓。

    高跟鞋的跫音敲上一條由玻璃與鋼骨建造銜接兩棟大樓的天橋,橋的尾端連接着一條極有藝術氣息的藝品長廊。

     院方藉由一隻又一隻價值不菲的骨董,向訪客們宣告此棟大樓病患身分尊貴。

    仿佛跟心情不安的馮蜜作對似的,今天連一向賞心悅目的藝品長廊也灰灰暗暗的,沒開燈。

     整條長廊陰陰暗暗,空無一人。

     馮蜜不怕鬼,不過在這種陰涼天候、陰黑無人、陰森冷寒的氛圍下,她很難不毛骨悚然。

    急步繞過轉角之後,她雙腿突然一頓,泛着毛意的嬌媚眼眸落向走道正中央的時候,流淌過一片溫暖的光芒。

     梅應朗一個人坐在病房外,兩隻手肘撐在大腿上,兀自瞪着地闆,好像想什麼事情想得出神。

    馮蜜環顧走廊四周,确定無人,隻有他孤單單地留守此地。

    自老人發病之後,他便寸步不離地守護着,像條忠犬。

     老先生發病至今已經一個禮拜,梅應朗好像跟着住院沒回家…… 馮蜜的心頭一陣柔軟,開步朝王暢的特等病房走去。

     看見有人來探病,梅應朗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王暢急病住院那天,他一臉慌張無助的模樣和金甯擔心到昏倒的片段,在馮蜜腦海盤旋,甩都甩不掉。

    這讓原本不覺得自己加入暢流經營權争奪戰有什麼不對的她,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不過,梅應朗這個可惡的豬頭!那天他在聽到她的呼救之後,緊急撞門而入,立刻抱起不省人事的金甯就跑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注意到她急着救金甯而裸露的性感身軀。

     要不是當時情況特殊,她早就宰了這豬頭了。

    哼! 總之,她跟梅應朗也算有緣了,他們兩人經曆過——他瞪她兩次、她捶他兩拳、他害她冷到差點得肺炎死掉,兩人因為老先生突然心髒病發住院而一起吓到魂飛魄散。

     經過這種種的磨難與劫難,她想,她和他勉強算是患難之交了吧? 馮蜜在患難之交的面前收步。

    她仰起臉研究他泛着黝黑光澤、輪廓深刻、五官英偉鮮明的臉皮,想找找看他有沒有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梅應朗,你需要睡覺嗎?」 原本目不斜視、任由馮蜜歪着臉瞄來瞄去的梅應朗怔忡了一下,低眸瞄着不知為何好像變得跟他很熟的人,簡單答着:「需要。

    」 「你吃飯沒有?」馮蜜看看時間,快兩點了。

     「吃了。

    」他拉回視線,瞪着對面牆壁,好像牆壁比她好看。

     她這個大美女居然淪落到跟牆壁計較?!這個可惡的梅應朗! 很想拿皮包K他的馮蜜越挫越勇。

    「你今年幾歲?」 她不按牌理出牌的問法,讓梅應朗一愣之後又垂眸瞄她,并答着: 「二十八。

    」 「你——」馮蜜駭然瞪大眼,吃驚搗着好像喘不過氣的胸口。

    「你——你才二十八歲?!」看見他那雙澄澈深黑、好純真好好看的眼睛注視她許久,厚薄适中的嘴巴動了一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八成不是什麼中聽的話。

    馮蜜叉腰威脅眼前的大個子。

    「不許問我幾歲,這個問題很失禮。

    」 梅應朗用他那雙不該長在男人臉上的純稚眼睛,極其專注地看她一眼,好像在對她說「你知道就好」,然後便轉開眼睛,繼續瞪牆。

     「你——」 「丫頭,你是來看我這個老家夥,還是來看那小混蛋的?進來!」 王暢的聲音從病房中吼出來,雖然微弱,但震懾人的力度依然跟他冥頑的生命力一樣強大。

    拚命拖延時間進病房的馮蜜,忍不住縮着臉,怯生生地嬌應着: 「好嘛,人家馬上進去了。

    」 結果馮蜜的馬上是反身按着牆面。

    梅應朗不曉得她在做什麼,他隻知道現在是他的上班時間,他必須執行老爺子交代的事情。

     「老爺子請你進去了。

    」 「好啦,我需要一點心理建設。

    」迅速臨時抱佛腳地禱告完畢,馮蜜在她凹凸有緻的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苦着臉,以上斷頭台的心情走向病房。

    走進病房前,她不忘問梅應朗她念茲在茲的一件事: 「你為什麼瞪我?」 ******bbs.*** 他說他的情緒已經過了,不記得為什麼瞪她了。

     他不記得了。

     他情緒已經過—— 「丫頭,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家緩緩睜開眼白混濁的雙眼,看向坐在病床邊的客人。

    因為大病一場,他的病容呈現蠟黃色,整個人瘦了一圈,形容枯槁。

     馮蜜沒有别開眼,隻好迎視他了。

     雖然膽怯,雖然心頭積累着重重壓力,雖然對于老人家住院,她有一份自己無法形容的罪惡感。

    這是她不想進病房、百般不願來探病的原因。

    可是一旦決定進這扇門,她就沒有退縮的道理;要退縮就别進來,既然進來了,那就勇敢的面對問題吧。

     這是她馮蜜的人生哲學。

     不管怎麼說,暢流貨運今天的岌岌可危,并不是她的錯。

     自從王威這沒腦的敗家子接班之後,暢流的情況每況愈下。

    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