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斬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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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變江都之後,宇文化及命衆人倉促收拾一番,便率十萬武衛和骁果軍并數千嫔妃宮人,分乘幾百條舟船,順着當年隋帝楊廣南巡江都的那條煙波浩缈的大運河,一路往北進發。

     這真是一支奇異的隊伍。

    乘坐帝王大龍舟的,不是冕琉龍袍的皇帝陛下楊浩,而是大丞相宇文化及。

     與總理兵馬的宇文化及同船而行的,不是左右文武百官,而是蕭皇後和幾位貴妃。

    而乘坐蕭皇後鳳船的,不是皇後,而是宇文化及的胞弟宇文智及。

     大丞相俨然太上皇,一路之上,不是召集衆将商議國事進退,而是美酒佳人、絲竹歌舞。

     好光景還沒有過幾天,宇文化及和他的左右武衛首領們即刻發覺:此番北上,人馬供給和行走住宿的艱難困窘,根本不是他們設想的那樣簡單。

     兩年前,南巡時,畢竟有五百裡的沿途供及。

    十萬人馬,每天都得二十萬斤的糧草。

    如今雖說大隋陛下南巡所帶的江山美人和金珠銀寶盡數在囊,卻不能換回米面糧草。

     更令躊躇滿志的宇文化及沒有料到的是:他原以為,自己殺了楊廣,是替天行道,是救民于水火。

    天下百姓皆會箪食壺漿迎于道旁的。

    哪裡料到,一出江都,一路之上,北方的各路義軍,竟然不約而同地全都打着讨伐他這個弑君逆賊的旗号,從各自的領地對他圍追堵截…… 越發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就連當初發起天下人反隋的第一反賊李密,此時也搖身一變,竟然成了東京洛陽新帝楊侗的太尉、尚書令,也打着要為先帝楊廣報仇的旗号,率大軍對他圍攻來了——兩軍在童山拉開戰場,一場惡戰,武衛軍諸多将士竟然紛紛叛離…… 喘息稍定的大丞相、行軍大元帥宇文化及知道自己遲早會成為他人的刀下之鬼,不禁望天而歎:人生故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一不做、二不休!于是,決計命人殺掉剛剛由他扶立起來還不足半年的隋帝楊浩,自己來做一回皇帝…… 被一路挾持的數千後宮,上自後妃下至宮人内侍,忍饑挨餓,餐風宿露,做飯洗衣,喂馬勞作,還要被軍士作踐,實在遭了大罪。

     含煙好歹在何總管的掩護下,一路之上雖吃盡了颠宕勞累之苦,比起後宮姐妹們,倒也算是清靜安甯,躲過了一場又一場的劫難和不堪…… 幾次兩軍交戰之際,含煙見别的姐妹過着婢妾不如的日子,唯恐被人看破女兒真相,幾番欲尋機逃走。

    何峽每每悉心勸道:"丫頭,東京洛陽那邊你不是還有一個表兄麼?要想平安回到東京,眼下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活也要跟着他們走。

    如若不然,你想想,眼下,滿天底下都亂成這樣了,這千裡迢迢的,一兩個人在路上如何行走?半道上,不是被别的亂軍殺掉,也會餓死途中。

    還有,這車啊船的,你到哪裡去尋?你一定要咬牙堅持,萬不可貿然行事。

    待大軍快到東京時,我自會想辦法幫你逃走的。

    " 其實,含煙心下也明白:想要回到東京,眼下,也隻有何峽說的這一條道才最穩妥。

    于是,漸漸地安下心來,每天跟着大軍走走停停。

     轉眼春去夏來,含煙每天一身寬大的閹人穿的袍子,不梳不洗、灰頭土臉的早就遮了本相和身段。

    再加上何峽與武衛将軍們的交情,處處關照,倒也未出什麼差錯。

    隻是,眼看她這樣遭罪,何總管常常愧疚難當,後悔當初不該攔着那個人,不如讓他帶她離開了:"唉!當初,怕你逃亡天涯吃苦受罪。

    現在想想實在後悔。

    若放他把你救出去,如今,還會跟着遭這些罪?" 含煙無語,隻是默默流淚…… 王世充萬沒料到:自己當初從江都一路北上,率幾路大軍與叛賊李密主力大小激戰四十多陣,十萬兵馬隻剩下了不足兩萬……後來,江都突然傳來兇耗,左屯衛将軍宇文化及在江都發動兵變,隋帝楊廣和皇室長幼盡皆遇難!他和東京留守的文武大臣含淚扶立楊侗為新帝不久,又忽聞急報:叛賊宇文化及一路北上,大軍主力逼近東京,他正調兵遣将,欲與宇文化及一決生死之際,突然,竟然聽說東京隋帝楊侗為了替先帝報仇,竟然命内侍發诏,招撫大隋宿敵李密為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行軍元帥、魏國公,并命其李密率部前往殲擊弑君賊首宇文化及,然後入朝輔政…… 不想,李密竟然答應了隋帝楊侗的诏撫,并遣使前往東京報謝并願意歸屬,而且當即調集兵力,前往迎擊宇文化及去了…… 王世充聞訊大驚:自他率兵從江都趕到中原,整整一年的日子裡,他率部與李密先後惡戰不下七十場!一次又一次的損兵折将,從當初聚集起來的十萬讨賊大軍,到現在隻剩下了不足兩萬的兵馬。

    萬沒有料到,隋主楊侗竟然要诏與自己整整惡戰一年的宿敵為太尉和尚書令,一夜之間,生死對頭不僅和自己同朝為臣,而且職位竟還在自己之上,這令他如何心甘?說不得那個窩火,一時咬牙切齒,與左右預謀:乘李密迎擊宇文化及之際,突然發起宮變、廢隋自立…… 就在李密受诏奉命後,率主力與宇文化及在童山展開殊死決戰之際,王世充卻率部一舉攻入東京,發動兵變,左右大臣誅殺殆盡。

     隋帝楊侗驟然淪為傀儡…… 王世充入主東京之後,即刻晉任堂侄王則仁為輔國大将軍,命王則仁駐守柏谷屯,又改柏谷屯為轘州,并命其節度東南一帶的兵家重地如柏谷屯、轘轅關、金墉、含嘉城、函谷關等要隘重鎮的兵馬節度。

     輔國大将軍王仁則率部開往轘州城後,即刻晉命堂弟王拔柱等人官職,王拔柱終于從軍曹,成為五品的鷹擊郎将。

     盡管王拔柱對開小差的士兵一向心狠手辣,殺一儆百,可是,隻因軍中已無後續之糧,每天三頓稀粥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士兵因吃不飽肚子,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隔三差五地開溜不斷。

     王拔柱晉為郎将後,一心想為堂叔的天下盡些心力,他也明白,自古至今,當兵就是為了吃糧,喂不飽肚子,誰肯賣命?然而,因天下大亂,加上夏秋大旱,附近的百姓家中哪裡還能榨出多少油水?因見軍心浮動,王拔柱重新又打起了少林寺的主意:前番,他挾持了柏谷寺和尚道廣的家人,原以為能從此打出缺口,逼道廣打探出少林寺藏在柏谷塢一帶的秘密糧窖。

    不想,草料場不明不白的一場大火,道廣一家人失蹤,使他的謀算竹籃子打水。

     自從道廣一家失蹤,他為堂兄納娶秀秀為妾一事又辦砸之後,王拔柱一直沒再得到過堂兄的好臉色。

    他思量,自己好歹能弄回來萬把幾萬斤的糧食,堂兄駐紮在柏谷屯的兵馬便可保無虞。

    若能弄回十萬二十萬的軍糧,那可是給已經實際掌領天下的堂叔王世充的一份厚禮了!将來,堂叔一旦入踐大位、号令天下,自己繼續加官晉爵,何愁無望? 柏谷屯距柏谷寺不過七八裡地,這次他動了點心思:派屬下脫掉軍衣,扮作小商小販出屯去四處探查,企圖能查勘出少林寺的秘密糧窖的蛛絲馬迹來…… 後來,雖說并未查出些什麼有用的消息,可是,天天,他的左右手下卻向他禀報,說軍中有一位綽号"左撇子"的,對人閑侃時,說他認得柏谷寺裡有位綽号叫"貼餅羅漢"的和尚,俗家就在柏谷塢,說他的餅子貼得如何如何神,如何如何焦黃誘人,誘得肚子餓的咕咕叫的士兵們越發垂涎欲滴…… 王拔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