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雨後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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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于陛下左右的含煙驟然發覺,不知何故,陛下神情之間突然流露出了無法掩飾的巨大的悲怆…… 她看出來了:其實,陛下并沒有真正開心起來。

    因為,他心内仍舊深深挂記着他的江山社稷。

     從普通宮人驟然晉為七品院主,一到江都,又被晉為五品寶林之職的含煙,此時,手中撥奏着的是《煙雨瓊花》曲,心内寄托的卻是對三郎痛苦的思戀…… "煙幽前溪柳,雨瘦後庭花",當她第一眼看到這兩句詩時,差一點落下淚來——宮中的自己,不管是往日那幽寂清冷的樂坊,還是現在這奢華宏麗的煙雨樓,其實,被幽禁的生涯,和煙幽雨侵,和風中搖落的花草樹木又有何異? 她若知道陛下此時就在殿外,決計不敢再彈這首曲子的——前幾天,一向喜歡聽她彈唱此曲的陛下,不知何故,突地站起身來,說了句"朕讨厭這悲涼之音"後,竟然拂袖而去了。

     含煙頓時羞辱得淚流滿面! 其實,她心裡明白,陛下并不是沖她來的。

    陛下這幾天煩躁異常,統是因為陛下那位表兄、唐國公李淵的緣故:幾天前,陛下下朝後,和内史侍郎虞世基一同來在煙雨樓。

    君臣二人在俯臨湖水的樓閣上一面下棋品茶、一面聽含煙撫琴。

    不料,千牛将軍宇文皛突然神色驚惶地闖到煙雨樓來禀奏急報:山西讨捕大使李淵率數十萬兵馬,一路攻打鹹陽,占領太原,并朝長安方向一路進逼。

    眼下與宋老生、屈突通激戰相持于霍邑之地! 往日,朝中并沒有聞聽宋老生和屈突通兩人兵變的消息,李淵和宋老生雙方俱是他還算信任的大隋臣僚,他們之間怎麼會打起來了? 陛下的臉色刹時便蒼白了起來,他怔怔地望着虞世基,結結巴巴地問:"霍邑乃通往長安京師的重要關隘,莫非,李淵,他,他也要叛朕麼?還還是宋老生有了不臣之心,李淵前往讨伐?" 虞世基小心萬分地望着陛下臉說:"若是宋老生率部作亂倒也有限;若是李淵,臣擔心,隻怕,隻怕……" 陛下大驚:"啊?" 虞世基望着陛下漸漸鐵青的臉,又望了望呆在那裡的含煙,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李淵若是率部作亂,他手下有兵有權,有糧有錢,陛下遠在江都,鞭長莫及,必然釀成最大的禍患…… 陛下仿如困獸一般在屋轉了幾圈,仿佛在問虞世基,也仿佛在自言自語:"當年,胡僧安伽陀的那個占蔔,隻不知三大李姓中,李密和李淵二人,究竟會應在誰的身上?" 說完,他突然将手中的一個綠玉酒樽狠狠地朝階下一摔:"當初,安伽陀勸朕誅盡天下李姓,天下人都說朕心狠手辣。

    朕稍懷仁慈,便有了今天的養虎遺患!" 陛下去後,含煙流淚望着地下破碎的綠玉酒鬥,似乎有些明白,為何自古以來天下帝王多是暴戾多疑的了。

    陛下身邊左右那些平時畢恭畢敬的輔弼大臣也好,至親骨肉也罷,甚至是父子手足,也許,轉眼之間就可能變成他的死敵。

    自從被晉為宮中女官,從東京洛陽宮到江都宮,短短幾個月裡,她親眼目曆着,實在數不清陛下究竟收到了多少急報,發出過多少讨伐诏書,調派了多少将軍兵馬?可是,她看到的是,天下是越平越亂,亂臣賊子也是也越伐越多了。

    而其中很多公然率部作反者,竟是大隋的各方文武官員…… 有着煌煌盛世之稱且一統天下的大隋,莫非和當年的大秦帝國一樣短壽麼? 一旦大隋崩毀,自己和宮中成千上萬姐妹的命運,又将會是怎樣不堪?一想到,或許會重新淪為他人奴婢,或許越發受盡折磨和屈辱那時,再也禁不住悲咽嗚咽起來…… 含煙對賢淑的蕭皇後是心存感激的:她的一條性命是蕭皇後救下的,她的今天,也是蕭皇後一手提攜的。

    除了嫔妃女官們對皇後的依例觐見,每隔幾天,她還要單獨到皇後的中宮拜谒一番。

     今天一踏進中宮,含煙便發覺氣氛有些異常。

     從殿階到殿内,服侍皇後的諸多宮人和女官們各自垂手而立,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見了含煙,也隻是小心的低聲問候一聲。

    就連一向受寵的皇後的心腹常公公,也是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