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含煙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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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又是怎麼回事?" 何峽忙禀道:"回陛下的話,那位箜篌樂手原本就是一位宮女。

    奴才為了演奏隊列衣着整齊,那天才令她專門穿了宮人的衣裳。

    " "哦?這倒也有趣。

    嗯,朕确實喜歡那支新曲。

    "楊廣點點頭,臉色立時緩和多了,他自小博學多才、精通六藝,對才藝過人的女孩子更是格外青睐。

     "陛下,你看,下弦月出來,此時天也涼爽了一些。

    陛下既如此憐才,何不就命那位箜篌樂師将功贖罪,在月下賦琴一曲,為陛下壓驚呢?"蕭皇後順勢說道。

     "嗯!皇後之言倒頗合朕意。

    "楊廣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何峽的一顆心一下子放了下來,他悄悄掏出袖筒裡的絹子拭了拭額上的汗水。

     下弦月的清輝灑在宮掖禦苑内,茉莉花的芳香随風拂來。

     月下,一位一襲青衣的宮人飄然而至。

     楊廣一擡頭,頓覺仿如清風拂面一般,一時間,竟然生出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因事先知道面前的是一位女子,見她穿了宮人的衣着,反倒更襯出别一番的韻緻。

     果然,正是印象裡的那位彈箜篌的樂師。

     月下的她,一身宮中衣着,不飾脂粉卻天然妩媚,清麗脫俗如夢如煙,驚鴻一現,直令楊廣驚若仙子下凡! 更令他驚異的是,生死關頭,這個女孩子的神情意态,仍舊如此甯靜超逸,不卑不亢。

     "奴婢見過陛下、皇後娘娘。

    " "你,叫什麼名字?"楊廣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一下子變得清碧如水,聲音也格外溫柔輕和起來。

     "回禀陛下,奴婢賀若含煙。

    " "哦!賀若含煙,哪裡人氏?" "回禀陛下,奴婢是罪人賀若弼的後人。

    " 楊廣望着她,默默點了點頭,又問:"你母親,是?"他記起來了,剛才乍一相見,即刻覺得面前這位美人有些曾似相識的感覺。

    現在一下子猜想到:她極有可能正是宣華夫人的姐姐——安平公主的女兒! "奴婢的母親是南朝安平公主。

    " "哦——!怪道,朕一見到你,就覺得哪裡似曾相識。

    果然名媛之後,卓爾不群!嗯,朕剛才聽何總管說,你的箜篌彈得很好。

    朕也記起來了。

    今晚,你願為朕和皇後彈奏一曲嗎?" "奴婢願意效勞。

    " 何峽早已命人取來了箜篌并定好了琴弦,備在那裡了。

    此時趕忙雙手捧着,親自替含煙架好琴。

     含煙于月下輕撥慢撚,一串天籁之音,一時便如泉溪一般泠泠漫過山石淺灘…… 琴曲流淌處,又如清風明月、山岚晨霭一般,缥缥缈缈,隐隐約約……刹時,動蕩的世事,紛纭的煩惱,生命的無常…… 焦慮,悲憂,煩惱……所有的一切的紅塵俗念,一時盡皆飄散而去…… 蕭皇後心下驚歎:往日,自己怎麼沒注意到她?天哪!真是天人合一、才藝雙絕的美人啊! 樂曲玎咚過處,周圍所有在場的人,包括伫立于暗處的武衛、宮人、内侍、武衛将軍和嫔妃女官們,此時全都屏息凝神,俱都被這優美絕倫的琴聲,被缥缈如煙的旋律迷醉了…… 一旁,與何峽一向親好的武衛将軍李孝本原本提到喉嚨的一顆心,此時一下子放了下來。

    聞聽此曲,一時深深歎息:自己整日與刀劍為伍,以拚殺為業,一顆心早已堅如冰鐵。

    哪裡料到,世上竟然還有這樣一種美好的東西?它看不見,也摸不着,比流水還無形,比綢絹更柔軟,可是,它竟然能化得開頑鐵,纏得卷利刃——那就是,耳畔眼前,這美好的音樂和琴聲…… 他在思忖,怪道一向為人随和的大總管何峽,會為了小小一介九品樂官,就突然如此地大動幹戈,如此不顧一切,甚至還差點鬧出天大的亂子來! 現在看來,冒下如此風險,留得這位樂師,确實值得! 人群中的何峽驟聞此曲,眼裡突然噙滿了淚水:丫頭!你哪裡是在用手在彈琴?你根本就是整個身心的,用一種超然于天地日月、江風海霧之上的心神和意念在彈琴的啊。

     即使與含煙師徒十載,即使朝夕相處,他也從未聞聽過她何時彈奏過如此雲斷高嶺的仙音妙曲! 他突然悟透了:原來,真正的音樂,不是譜出來,也不是彈出來的,而是像眼前這樣,是用整個心之清泉有意無意中流瀉出來的。

     何峽忽然意識到了:今晚,若沒有她與那個行者的相聚,也許,含煙永遠不會彈奏中如此幽妙驚人的曲子。

     如此,今晚這場風波和虛驚,畢竟也算值得了。

     含煙是那種一撥動琴弦便會忘卻紅塵世事的樂師。

    此時,她全神貫注地撫琴弄弦,霎時,剛才三郎攜自己于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