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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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徐文欽的老媽去買菜,是容蓉最讨厭做的一件事,但很奇怪,徐母就是很愛拉她一起去逛市場,然後回來再碎碎念她不懂人情世故。

     開玩笑,她本來就不懂那玩意兒嘛…… 事實上,在她過去的人生裡,也不需要去理解如何與别人相處融洽;她的身分地位造就了她被奉承的前半生,不過她愛上了徐文欽,似乎便要去理解他的生活方式。

     哎,好麻煩啊!容蓉一邊在心裡哀嚎,一邊提着菜籃跟在徐母身後,突然…… 「喂,你站住。

    」她抛下徐母,追向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

     「發生什麼事了?」正跟菜販哈啦得愉快的徐母,發現她未來兒媳婦又鬧事了,急忙也跟了過去。

     容蓉終于捉住了那個男人。

     中年男子生氣地甩開她的手,咆哮道:「放開,妳抓住我幹什麼?」 「你沒放錢。

    」容蓉指着前方五公尺處的蔥油餅攤,這是一個殘障老伯的攤子,但因為老伯身體不方便,隻顧得到專心做餅,卻沒有能力一邊收錢,就弄了個水桶吊在攤子前,讓客人拿了餅,主動把錢放進去。

     社區裡的人都叫這裡是「良心餅攤」,拿了餅,各憑良心付帳。

    容蓉跟着徐母也光顧過這攤子幾次,每回都規規矩矩地拿了餅,放三十塊,社區裡的人也都這樣做,沒人賴過帳,像這樣拿餅不給錢的,她還是頭一回遇到,尤其對方還衣冠楚楚,更讓她覺得不齒。

     徐母走近,看到那中年男人,尴尬地打聲招呼。

    「王老師,你好啊!」 同時她悄悄地扯了扯容蓉的衣角,讓她别在公衆場合上鬧得太難看,給人留點餘地,尤其對方還是自家鄰居,日後天天要見面的,把事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容蓉卻仍不服氣,低聲喃喃。

    「如果人人都跟他一樣拿餅不付錢,老伯怎麼生活?」 中年男子氣紅了臉。

    「我說了不給錢嗎?不過今天身上沒零錢,改天再付,人家老闆都不說話,妳這個瘋女人在這裡叫什麼叫?」 男子把話說得太難聽,容蓉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徐母先發火了。

    「喲,虧你還是做老師的,說話還真是斯文啊!賒帳賒得這麼光明正大。

    改天付帳,不知道要改到幾天去,是明年、後年、還是大後年呢?也是啦!老師是不會賴帳的,一定會還嘛!就不曉得老伯能不能等到你還錢了?」容蓉是她未來媳婦,她自己罵,那叫管教,但别人可不能欺負到她們頭上來。

     男子被徐母一番罵人不帶髒字的話氣得面紅耳赤,又見周遭人群漸漸圍了過來,當下不敢多待,邊跑邊罵:「死老太婆,走着瞧。

    」 「呸,憑你這德行也能當老師,簡直是誤人子弟。

    」徐母罵着,又有點不甘願地瞪了容蓉一眼,真是……每回帶她出來都要鬧事,她怎麼就不懂得用委婉一點的方法處理事情呢?如果剛才她是悄悄追上王老師,請他付帳,對方基于維護自己的身分名譽,不想将事情鬧大,定會乖乖掏出錢來。

    但就因為容蓉的處理錯誤,結果得罪了一個鄰居,也沒替老伯要到餅錢…… 她眼角瞥見容蓉悄悄地往後退,直退到餅攤旁,快手摸了塊餅,丢了六十元,顯然是連王老師的餅錢都一起付了。

     傻丫頭……徐母搖頭歎氣。

    一開始她也覺得兒子的眼光有問題,什麼女人不好挑,卻愛上一個半點生活常識都沒有的千金小姐。

     而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了解了容蓉的個性──她說話、做事都很直接,沒有緩沖地帶,很容易得罪人。

    但這是因為她千金小姐做久了,天生氣勢就比人家強,判斷事情,直辨是非,也少了體貼人的心。

     雖然如此,容蓉有一個大優點,她不歧視别人。

    很多自以為了不起的人看不起一般勞動者,歧視外籍勞工、菲傭等弱勢族群。

    容蓉卻不會,她待人一律公正平等,隻論對方的是非,不管對方的權勢和地位。

     這一點讓徐母很欣賞。

    隻是徐母不知道,容蓉原本也不是這樣的,她是認識徐文欽後,體會到别人的純樸與熱情,這才徹底改了觀念和态度。

     容蓉一邊咬着餅,一邊走到徐母身旁。

    「伯母,買得差不多了吧?要回去了嗎?」 徐母看着她吃餅,實在有些火。

    「妳就隻顧着自己吃餅,難道沒想到替家裡其他人也買一份嗎?」 「可是妳和徐大哥都不喜歡吃蔥油餅啊!我記得你們喜歡吃豆花,要買也是去買豆花,幹麼買你們不喜歡的餅?」 「這是做人情,妳懂不懂啊?就像每天下午我們給欽仔準備點心,同時也要準備小尾巴、牛頭和大胖的分,不能因為他們是員工就漏了他們的。

    」想當年她當媳婦的時候,如果敢隻買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