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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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一把攫住射來的劍鞘,随着揚臂擡肘的動作,他那灰色葛布袍袖滑落臂彎,瘦骨嶙峋的一條胳膊,卻似精鋼鐵煉般的堅實,劍鞘貫發的強大勁力,居然未能令他的身子絲毫搖晃。

     歐陽長風雙目泛赤,步法如風疾走,圍繞在任霜白身邊打轉,一邊轉,手中劍左右交替移換,光芒熠熠,冷焰錯織,不但令人難以揣測他的出手時機與角度,更連他有幾把劍撥弄于掌心都迷糊了。

     “雙幻劍”,果然名符其實。

     任霜白卻不能領略那光束的璀燦,拜識那光彩的眩化,在他的視覺裡,如此詭異瑰麗的寒華滇波,至多也隻是微弱而朦胧的幾抹光影罷了。

     清晰無比的是他的聽力,他聽得到刃口割裂空氣的聲音,察得出氣流任何細微的拂動,甚至肌膚毛孔上些許溫度的起落,再加心靈間近同反射的直覺感應,使他的眼睛幾乎成為多餘的了。

     劍芒分做六道,驟而齊向任霜白身上六處要害刺來。

     任霜白的身形騰起,這一刹宛如魂魄離竅,将另一個影像投注于歐陽長風背後,雪亮的刀光噙着一抹血痕掣映,歐陽長風的鬥大頭顱頓時脫腔彈升,撞到屋瓦又翻滾泥地,骨碌碌四周溜轉,仿佛欲尋回它原來的身子,情況好不凄怖! 緬刀回鞘,任霜白足尖斜挑,血淋淋的一顆人頭已提在手上,他來到柳條箱之前,将人頭小心置入,然後,掩落箱蓋,按下扣套,挾柳條箱于腋下,踽踽步出門外。

    夜晴的天空,無星無月,雲霭低沉,濃得有如一團團層疊的墨暈,真個伸手不見五指。

    寒瑟的空氣裡,任霜白嗅到了某些味道——那是由不安、杌陧、驚懼,激憤等等情緒組合成的味道,隐隐中,透着殺機。

     他慢慢放下挾着的柳條箱,默立原地;他在等待,他知道,歐陽長風的故事尚未就此了結。

     陰冷的夜色裡,三條人影冒了出來,三個人逼近的陣式,約略擺成一個三角,每在他們移動之間,兵刃的光華時見流閃。

     任霜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聞到他們身上的氣味,那是成年男子身上的氣味,有汗味,有狐騷,還有多日不曾沐浴的體臭…… 三個人站定,三件兵器舉起,三張面孔充滿了趕鴨子上架的愁苦形色.任霜白眨眨眼,語聲平靜:“你們可以不死——假如你們不想死的話。

    ” 其中一個滿面愁容的大漢吞了口口水,艱辛的開口:“姓任的,你不該那麼心狠手辣,殺了我們歐陽大哥!” 任霜白淡然道;“不必再談這些,三位如今的問題是,要不要替歐陽長風報仇?要,你們就來,不要,你們便走——趁現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快走。

    ” 滿面愁容的仁兄望了望他的兩個同伴,這兩位則神色怔怔,頗有進退維谷的模樣,那漢幹略一猶豫,咬着牙道:“我們受歐陽大哥重托,來此替他押陣,如今他慘遭毒手,我們總不能默而以息、臨危苟免,他的這筆血債,我們非讨不可!” 另兩個人全一聲不響,隻拿眼睜注視着自己靴尖前端,好像就這麼看下去,地面便會裂開一道口子堪供土遁似的。

     任霜白輕輕籲了一聲:“莫怨我役有給你們機會,這可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那大漢揮動他的大砍刀,暴喝道:“圈上去!” “去”字的音韻剛剛漾蕩于他的口唇間,緬刀的冷電已掣閃于夜色中,如一條粼亮的虹彩,漢子的大砍刀才向上迎,虹彩已然進裂,分化成千百溜碎芒殘尾,大砍刀倒抛面起,還拖連着那隻握刀的手臂! 怪叫如泣,那大漢調頭狂奔,斷臂落刃皆顧不得了,他的兩個夥伴在一刹的僵窒之後,緊跟着撒腿急趨,都不曾“圈上去”,反倒“逃了去”了。

     任霜白搖了搖頭:“歐陽長風說話不實在,他命是一條,人卻不止來了一個……”-聲呼哨出自他的舌尖,暗影裡有匹瘦馬悠然走向近前,這匹馬可真瘦,肋骨磷峋,肚腹凹扁,灰白的毛色剝落無光,有點風燭殘年的意味,和任霜白寒伧落拓的外貌比較,還相當搭配。

     石洞中燃着松枝火把,青紅交雜的火苗子噼啪閃眺,濃烈的松脂氣味有點熏頭嗆鼻,但屈寂卻似全無感覺,他盤膝坐在這座大而圓的石墩幹上,下半身圍蓋着一條狼皮褥子,雙眼傲眯,正慢慢掩亡柳條箱的箱蓋。

     任霜白站在一邊,瞳仁空瞪着洞底深處,其實他看不見什麼,洞底的一片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