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燈
熱過,敲了敲符揚的工作室門,要他出來吃飯。

     通常成渤會把自己那一份端到客廳去,邊吃邊看BBC,符揚會留在廚房草草扒完飯,再躲進工作室忙他的工作。

    今天晚上有了意外。

     他眼睛盯着BBC那位漂亮的女主播時,符揚端着自己那一份晚餐,無聲地滑入另一張單人沙發裡。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符揚聲音低沉地問道。

     成渤眨了下眼睛,才确定他真的在場,而且在跟自己說話。

     「等畢業證書拿到,回台灣去,接下來等服兵役,退伍之後便找個工作,基本上跟一般人的生涯經曆沒兩樣。

    」他溫和微笑。

     符揚點點頭,兩個人繼續沉默地進食,看BBC新聞。

     「你沒有意思繼續深造嗎?在英國多待一年,就可以拿下碩士學位了。

    」符揚忽然又開口,眼睛不離電視屏幕。

     成渤又是頓了一頓,才發現他在和自己說話。

     「我從國中到現在已經承符伯伯的恩情太多了,還讓我出國念大學,現在既然大學畢業了,也該考慮出來自立,總不能一直靠符伯伯養。

    隻是,我服兵役的這兩年期間,小萸還是得麻煩大家幫忙照顧了。

    」他仍是不愠不火的微笑。

     提到成萸,符揚的眼神終于轉向他。

     「你又何必客氣?我爸知道我是沒什麼興趣接他棒子的,他花心思栽培你,一方面進可攻,一方面退可守,于他自己也不是沒好處。

    」符揚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

    「至于成萸,我當然會照顧她,不管你将來是不是留在符家都一樣。

    」 這話其實講得很白,成萸是不準備「還」他了。

    成渤的眸光閃了一下。

     「在台灣讀大學的那幾年暑假,符伯伯都安排我到他的計算機公司實習,對我未來的幫助當然很大。

    如果将來他有需要我繼續為他工作,基于多年的恩義,我自然是義不容辭。

    至于小萸那裡,我想,等我服完兵役回來,再做打算也不遲。

    」 這話也回答得很白,成萸是他妹妹,如果他将來出來自立門戶,不會把妹妹一個人丢在符家。

     符揚輕哼一聲,不再和他多說。

    把吃完的空盤子往前一推,徑自回到工作室。

     ******bbs.*** 成萸再度被從英國壓來的十八道金牌釘在電話線路上。

     「哎喲!他有病啊?簡直跟典獄長查勤一樣,還要每天定時點名才行。

    跟成大哥說啦,如果符揚閑閑沒事做,叫他去拖地闆、倒垃圾。

    」符瑤受不了地癱在床上。

     難得遇到一個連續三天的周末連假,大家又沒有安排節目,符瑤一大早就興匆匆跑來她房裡聊最新男友的事,結果三千裡外老是有個煩人的牢頭一直切話。

     看她樣子一時三刻是擺脫不了電話了,符瑤歎了口氣,擺擺手要她慢聊,徑自回房去。

     又按捺住性子,陪符大公子說了好一會兒話,成萸才終于挂上電話。

     他終究還是要回來了…… 她歎了口氣,仰躺進床上。

     本來以為他出國之後,自己就解脫了,可是符揚每個學期之間的假都會回台灣,英國中學的學制是一年有三期,所以總感覺才擺脫他不到幾個月,他又要出現在眼前了。

     他這麼愛回台灣做什麼呢? 而且……而且每次回來,總是會找到機會對她做……做他離去那一晚上那種羞人的事。

     想到他總是先用手讓她飛向天堂,再用同一隻手讓他自己解放,微妙仿真着性事,讓她實際上還是處女之身,「技術層面」則根本被吞得骨肉不剩。

    她雙頰火紅,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情欲深濃的夜晚。

     成萸不解。

    她明明很讨厭他,隻要随時想到他從小壓迫她的惡霸性格,濃濃的反感便在心底翻騰。

    這份反感既真實又深刻,而且幾乎是從她第一眼見到符揚便深根,既然如此,為何還能任由他用那麼私密的方式碰觸自己? 人家都說,男人可以把愛和欲分開,難道連她也做得到? 不,那太不知羞了。

     可是心底深處,卻對一切感到如此地不确定。

    如果換成别人呢?換成其它男孩,其它她不見得讨厭,但是也沒有特别喜愛的男孩,她是不是也能任對方像符揚那樣親昵地愛撫自己? 想得越深,她越覺得恐懼,彷佛身體深處有一個連她自己都不認識的「成萸」──一個浪蕩的、羞恥的成萸。

     她悚然一驚,兩手緊緊抱住自己,既覺得難耐灼熱,又覺得徹骨冰寒。

     十八歲真是一個令人煩躁的年齡,彷佛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她但願自己趕快長大,趕快離開符家,離那邪惡的符揚越遠越好。

     手機又響起來了。

     她厭煩地把手機直接關機,扔到床角去。

    他後天就要到台灣了,有什麼話等回來再說! 回到繡架前,對着午後的清朗山光細細繡着。

     符揚離開之後,她已經不用天天去陪他上課了。

    可是那位湖南籍的師母平日閑居寂寞,好不容易有個貼心靈巧又坐得住的女孩兒陪在身邊,無論如何也不讓她從此不來。

     成萸看師母期盼甚殷的模樣,心一軟便答應了。

    幾年下來,學着學着,繡出來的花草漸漸有模有樣。

     「小萸?妳在房裡嗎?」是符伯伯。

     「在,請進。

    」她連忙起身恭立。

     「妳手機是不是壞了?符揚說本來跟妳說得好好的,突然又打一次手機卻沒開機了。

    」符去耘推開門,俊朗的臉上挂着笑。

     「嗯……可能是電池接觸不良吧,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她紅着臉嗫嚅道。

    那個小人!竟連這樣的一件小事都去找父親告狀! 符去耘看一眼她的繡架,又瞄到被扔到床角去的手機,微微一笑。

     「陳嫂清早煮了一壺涼茶,冰到現在剛剛好,我正在廚房喝着呢!妳要不要一起來?」 符伯伯特地敲她的門,自然不會是為了叫她去喝涼茶。

    成萸甚是乖覺,點點頭說:「好,我馬上來。

    」 匆匆收拾好絲線繡架,她心頭惴惴,來到廚房。

     出乎意料之外,廚房裡除了符伯伯,還有符伯母。

    這種雙堂會審的情況極為罕有,那惡人莫不是又跟父母進了什麼讒言? 「坐。

    」符去耘和氣地指着餐桌對面的空位,妻子則事不關己般地坐在他身畔。

     成萸戒慎恐懼,端端正正入座。

     「妳現在仍繼續跟着宋夫人學湘繡?已經學出興趣來了是嗎?」符去耘一開口,卻是不相幹的事。

     「是。

    」她輕聲應道。

    一如以往,以不變應萬變。

     符去耘心中不由得感歎。

    比起瑤瑤那野丫頭,貞靜清麗的成萸毋甯更像符家千金,充滿大家閨秀的氣質。

     「妳下個月就要大學聯考了,自己準備得如何?有把握嗎?」 「應該考得到學校念,就是成績高與低差别而已,我會盡量試試考上公立大學的。

    」她中規中矩地回答。

     符氏夫婦倆互看一眼。

    符夫人突然開口。

     「我和妳符伯伯和符揚商量過,妳有沒有考慮過跟着哥哥他們一起去英國念大學?」 她愣了一下。

     「英國?」一股慌亂的感覺突然升起。

    「我的英文不像哥哥他們那麼好,出去念書怕會跟不上,而且哥哥不久就要回來了……」 「我剛才和符揚聊了一下,以成渤的資質,隻念個大學畢業實在可惜,他自己應該也有繼續深造的想法,隻怕是不好意思向我們開口。

    」符去耘溫和地說。

     是嗎?成萸開始感到不确定。

     她一直以為哥哥陪符揚去英國念兩年就回來了,卻沒想到他可能會想繼續念……可是,再繼續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