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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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輯的拍攝進度順利,連總編輯拉斐爾都很滿意,直誇筱墨能幹。

    筱墨實在有些心虛,說穿了季天牧除了對他想拍的東西很堅持之外,其它方面都很好配合,也沒有什麼額外的要求。

     她不知道他原本工作起來就是這樣,還是因為負責人是她,他多少為了體貼她,盡量不給她添麻煩。

    預計要拍的進度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順利的話再一個禮拜就可以完工了。

    屆時她跟他就沒什麼接觸的機會了吧? 這段時間,她每次來看他們拍攝,收工時常會被他找去一起吃飯,讓她原本想要淡然處之的心總是一再被撩撥。

     看着他說話的神情、吃東西的模樣、開玩笑的樣子,很難去想象當這些鮮明的影像在腦海褪了色,究竟需要多久的時間。

     不過今天她一踏進攝影棚,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音樂照常放着,但是每個工作人員都很謹慎的樣子,彷佛随時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都呈現一種緊張兮兮的神經質狀态。

     「秋亞,發生什麼事情了,氣氛很怪。

    」筱墨輕聲問比她早到棚内的秋亞。

     秋亞朝她神秘地點點頭,然後把她拉到角落。

    「今天拍攝狀況不大順利,季先生心情很不好,剛剛發了幾次脾氣,差點把一個助理給罵哭了。

    」 「真的?」筱墨訝異地問。

     她轉頭看着正站在攝影機後面的高大身影,光是看着背影,就覺得他的體态比平常僵硬。

     季天牧俯身盯着鏡頭,随即不耐煩地直起身子。

    「你們兩個,太僵硬了,連衣服都快要僵住了。

    這兩套衣服是休閑服,不是制服好嗎?休息二十分鐘,你們兩個出去外面繞繞再回來。

    」 号令一下,原本該各自去休息的人都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态離開現場。

     季天牧掏出香煙,叼了一根在嘴邊,邊走出陽台邊點煙。

     「妳看,就像這樣,吃了炸藥似的。

    據說他整天都是這種滿臉陰霾的樣子,吓死人了。

    」秋亞小聲地跟旁邊的筱墨說。

     「我去看看。

    」筱墨跟出陽台,确實感覺到今天的季天牧很焦躁,情緒也的确充滿陰霾。

     光看他抽煙的樣子,也知道與平常的他不同。

    她安靜地站在他身邊,看着他深深吸了口煙,然後緩緩吐出,目光放在遙遠的地方,眼睛微微瞇起,像是在思索着什麼嚴肅的問題,眉眼間滿是抑郁的神色。

    他身上的滄桑味道更濃了。

     「工作不順利嗎?」她沒有轉頭看他,隻是淡淡地問。

     他搖了搖頭。

    「感覺不大對,拍出來的味道就是不對。

    」 「那要不要提早收工?」她輕描淡寫地問,不希望自己再給他任何壓力。

     「我讓模特兒休息一下,等一下再拍拍看。

    若還是不行,下次這個部分還要重拍。

    」 明天攝影棚有其它案子進行拍攝,不是預計的工作時間,所以所有工作人員都可以休息一天,之後再繼續拍攝,這樣剛好也可以喘口氣。

     「手給我。

    」筱墨轉過身去,朝他伸出手。

     「做什麼?」他揮了揮指尖夾着的香煙,擡高下巴問。

    那個愛捉弄人的季天牧又回來了,比先前那陰郁的模樣好多了。

     「你不要管,先給我啦。

    」她動手接過他指尖的煙,找了個地方撚熄,然後慎重地朝他伸出手。

     她的手細緻而白皙,手上沒有任何硬繭。

     他遲疑一下,将黝黑的大掌放到她手上,他的硬繭跟膚色讓那雙手看起來也曆盡滄桑。

    他的粗犷與她的細緻恰成對比。

     筱墨将他的手合握在手心,盡管她的手無法完全包覆住他,她還是努力地将他的滄桑包容進她的溫柔之中。

     他低頭凝視着她,看着她低垂着眼眸時那認真的表情,頓時目光又無法移開了。

    他有點感覺到了,她想傳達給他的是什麼樣的溫暖。

     「以前,我很膽小,每次遇到事情都隻會哭。

    可是你都會走到我身邊,像這樣抓握住我的手,跟我說──沒事、沒事的。

    然後很奇異的,我的害怕跟混亂就會慢慢消失,原本下雨的世界就會開始恢複晴朗。

    」她細細地數說着。

    「雖然我的手沒有你的大,但是我希望我也可以有讓你的世界停止下雨的能力……」 她那細緻的聲音小小地、不疾不徐地穿透了他那痛苦的表層,緩緩滲進了他的心裡。

     頓時他感覺到自己鼻頭一酸,有一種濃濃的、深深的感動從心裡深處湧了出來。

    像是有什麼塵封已久的感官終于再度有了知覺,她的溫暖緩緩滲透進來,他怕自己再也舍不得放開這雙手了。

     她懂他。

     旁人隻知道他心情不好,她卻看得出他有心事,有一些連啟齒都不想的心事。

    她沒有追問,隻是用自己能夠的方式,盡量的給他支持。

     這是他的小筱,貼心的小筱。

     面對這樣柔軟又貼心的女人,他怎麼能夠不被她吸引?可是今天早上的一通電話,提醒了太多他不想要記得的痛苦過往。

    以前他沒辦法處理好感情,也無法處理好婚姻關系,在這方面,他徹頭徹尾是個失敗者。

    這樣的他,又憑什麼奪取她的一切甜美特質? 每每他的情感湧上,沮喪感就随着來臨。

    最後,他隻好把這些感覺都壓回去,選擇忽視。

    否則當過往的陰影與現時的掙紮同時糾纏住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