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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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着頭走進業務部,腦後的馬尾巴也跟着主人一樣有氣無力的不再擺動。

     把整理好的客戶資料歸檔後,她随意翻看手上的「建材百科」,初期的工作熱忱消退了許多。

     「沒事吧?宛霏?」不到四十就肚子圓凸的劉副理搔搔頭,不知從河關心起這位年輕的老闆娘。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謝謝副理。

    」她恭敬地向上司道謝。

     「這樣啊,不過,你昨天忘了打電話通知陸小姐的工作班底趕到内湖工地去,她要你去向她交待一下,有沒有問題啊?」他打量數天來神色有異的屬下,猜測着狠角色陸影娟是否會輕易放過橫刀奪愛的李宛霏。

     「天啊!」她彈跳起來。

    「我忘得一幹二淨,我到底在幹什麼!」 她慌張地跑出業務部,直奔陸影娟的私人辦公室,卻在門口和盛士暐撞個滿懷,他扶好冒冒失失的她,質問道:「緊張什麼?」 她不說話,推開他,想從縫隙中鑽過去;他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一牆之隔的茶水間,逼近她,壓聲問道:「你還在生氣?」 「氣什麼?」她緊張地左探右看,怕衆人耳目。

     「我們上了床。

    」他捏住她下颚,定定盯着她,有着少有的認真。

     「跟你說别再提了!求求你,我說了不怪你。

    」她哀求道。

     那天之後,她話變少了,有意無意間在躲着他,但是她更想躲的是老太婆,所以每天仍照常上班。

    初時以為她是難堪,無法如常與他相處;然而那雙若有所思的眸子,流露的不是憤恨,而是令人生憐的無奈。

    表面上她溫馴乖巧似小媳婦,不再似從前一般有活力及主張;但在同一個卧房内可以離他三尺遠,與他肢體互動比之前更加疏離。

     她看似莫可奈何的接受了命運,其實一股頑強仍存在于對他的态度中,她隻是疲于對抗老太婆,以及無法主宰的婚姻。

     「沒生我的氣?」他玩味地笑道。

    「那就是不介意和我有關系了,那晚上我可以睡床上喽?」他像往常般撩逗她,想看到氣鼓鼓的她再與他拌嘴。

     「好啊。

    」她有氣無力地應道。

     「嗯?」他豎起耳朵。

    「再說一遍!」他沒搞錯吧? 「你想睡床就睡床吧,我睡地闆無所謂的。

    」她不明白他在驚疑什麼。

     他拍一下額頭,沒好氣地瞅着她。

    「霏霏,你認為我們現在分床睡的意義在哪裡?」 「我們沒有相愛。

    」她直言道。

    「而且我不需要性伴侶。

    」 他呆了一下,那沒有城府的話語充滿了力道,直刺他長期以來不敢正視的感受。

    她在憂慮什麼、抗拒什麼?他又憑什麼要求她如往昔般對待他?他們都是成年人了,還能似童年一樣兒戲嗎? 她垂下眼睫,咬着唇,沉默着。

    他注視着她,擡起那繃緊的下巴,沒有猶豫,輕輕在她額上印上一個吻。

     「我不确定未來我們是否會相愛,我隻知道我現在喜歡你,和你親近讓我覺得快樂而自在。

    當然,如果你不反對,我願意再和你有性關系,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我會尊重你的想法,因為,我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你!」他說了,沒有保留的,内心所有的疑慮全一掃而空。

     他放開她,轉身離開茶水間,留下如石像般凝結的她。

    直到一道暗影遮蔽眼前,她才機械化地仰起頭,陸影娟冰冷的臉孔震住了她。

     「李宛霏,你确定,世事真的不會改變?」 ******bbs.*** 她從前以為,世事當然會改變,除了她和盛士暐的關系。

     但現在,她再也不能肯定了。

    她發現,所有的事件都有它自己的生命軌迹,不斷往前運行,直到終點;或者,直到生命消逝。

     盛氏企業的龐大複雜實在遠非她能想象,就像隻巨大的石象,永遠矗立在那裡,她從未想探知它的核心,因那不屬于她的世界範疇。

    經過它,它存在,就是她對盛氏的觀感。

    直到有一天,石象斑駁了、四肢風化了、搖搖欲墜了,她才驚覺,石象也會衰敗的。

     盛氏夫婦近日眉間邑郁,在家出入的時間更少,一碰面,除了說些言不及義的家常話,目光顯少在她身上停留。

    她不介意自己被對待如古董瓷瓶,但,當一派輕松處世的盛士暐也開始眉頭深鎖時,她就不得不介意了,畢竟每晚得共處一室。

     公司那席意外的表白之後,她緩和了與他的對應關系,雖然無形的界線仍然存在,但她不再拒他于千裡之外,也願意和他談笑了。

     願意再面對對方,就更容易察覺一切變化。

     中秋夜晚,她端着一杯綠茶進房,輕輕放在他案上。

    他低着頭發郵件,道了聲謝謝,沒有促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