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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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又恢複以前的節奏,有少許改變的是方子青對羅椹的逐客令越來越少了,究其原因是習慣了還是已經懶得再提,恐怕當事人自己也說不清楚,不管是再厭煩的東西,時間長了也會慢慢麻木的,他對自己這樣解釋。

    何況羅椹有别與以前的小心翼翼的客氣一定程度上也滿足了他作為房主的自尊心。

    還有一個原因大概也是宋則的關系。

     宋美人不久就拜訪了方子青的寓所,當然為了見一見大學好友羅桑的弟弟。

     這讓方子青又見識了一回羅椹兩面三刀的本事,在年長女性面前溫柔乖巧,禮貌又不失風趣的談吐理所當然地赢得了宋則極大的好感,兩人追憶着羅桑生前的音容笑貌,不禁潸然淚下,好不感人,讓在一旁的方子青頗為難堪,他很想知道,這個陪着女人一起憶苦思甜的男人和平時慣擺着無賴樣的羅椹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或者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不管如何,宋則對舊故的關愛之心被徹底地擊活,在仔細地問過了羅椹生活諸事的困難後,毫不遲疑地責備了方子青的“冷血和無情”,不賣舊人賬也就罷了,對如此文雅的優秀青年不幫一把也是件有失教養的事。

     方子青隻能苦笑,他除了苦笑還能怎麼解釋? 于是羅椹也被邀請參加宋則的婚禮。

    對于她的決定,方子青自然沒有說三道四的權利,他難得敏感地覺察到如果自己和羅椹同時出現在衆多舊知面前,大家理所當然地會認為因為羅桑曾是他方子青情人的關系。

    對于這點,他十分在意且為之煩惱。

    不明狀況的執着但從來不細究内因,因此羅桑常說他有點孩子氣的冷酷,從不顧及别人的感受。

    就算不想承認,方子青還是明白羅桑是迄今為止最了解自己的女性,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有些怕她,至于有沒有愛過,自覺對羅椹的回答是誠實的,雖然讓對方受傷,他雖有些歉意卻無法體會其心境。

     不管方子青怎麼想,羅椹對于邀請顯得十分興奮,他決定要拉着方子青一起去買婚宴上穿的禮服及要送的禮物。

     兩個大男人要同女人般地去逛街,對于方子青來說簡直是件不可理喻的事。

    所以等羅椹整裝待發之時,他依舊裹着被子趴在床上享受他假日節目,睡覺。

    不過在和侵入者共屋期間,他也認識到羅椹要叫一個人起床通常是不擇手段且厚顔無恥的,為了保全自己及房子的安然無恙,他隻能耐着性子去開了門,禮貌地婉拒對方興緻高昂的邀請。

     “衣服我會自己去買的,至于禮物嘛,我會和你分擔費用的。

    ” 羅椹識趣的話應不再來打擾。

    可惜他忘了羅椹向來不是個識趣的人,請人出門的手段同樣卑劣,所以這句話很快成了廢話。

     十分鐘後,方子青就闆着個債主臉磨磨蹭蹭地跟着陽光滿面,哼着兒歌笑得像朵喇叭花兒似的羅椹一同走出了家門。

     “太陽光金亮亮雄雞唱三唱;花兒醒來了鳥兒忙梳妝;小喜鵲蓋新房,小蜜蜂采蜜忙,我們的幸福生活從哪裡來……” 有别于身邊陰沉着臉色的人,淺藍色的棉制外衫和黑色的牛仔褲裹着修長的身體,衣裝略顯得大了些尺寸,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頗顯不甚正經的腔調,但整體的諧調使羅椹看上去神定氣閑,隻是這并不代表他不會把兒歌唱歪調,帥氣的外表也不強調他一定會有一幅好歌喉,在忍受了數分鐘的噪音後,獨自生悶氣的方子青終啟尊口。

     “閉嘴!” “哈哈哈,終于肯說話啦,”聽到不甚客氣的命令,被斥責的人卻高興得像隻從烏鴉嘴裡接到肉的狐狸,并且不打算就此罷休,隻是改唱為說。

     “大概死人聽到我唱歌都會跟我說同樣的話呢,何況像你這麼耳聰目明的大活人,我在猜你過幾分鐘會忍不住。

    ” 方子青氣極反笑:“你還真有自知自明啊!” 羅椹樂呵呵地把雙手叉在褲袋裡,晃着肩膀踱步,不語片刻後歪過頭問:“不生氣啦?” “我沒有生氣啊。

    ”方子青硬着頭皮回答,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像個小心眼兒的女生,但說是丁點兒氣都沒有就是自欺欺人了。

     “那你為什麼不能高興一點兒?看,今天天氣多好啊,出來走走是一件美事哦!”羅椹頗為感慨地四處觀望。

     天氣的确很好,陽光明媚微風溫和,深秋漸去的晴日顯出一幅明媚的活潑氣息,街上人行如織穿着迥異,沒有季節分明取向的自然是年輕女人,皮衣和短裙,涼衫和長筒靴自成一番風景。

     “啧,厲害,不怕冷的還真有……”睨着擦身而過穿着超短呢裙的時尚女郎後,羅椹很沒有風度地嘀咕不休,兩隻眯起的貓眼追着人家白白的長腿不放。

    站在身邊的方子青深覺羞愧,想離他遠些,生怕被人甩來的白色眼彈無辜掃到。

    其實外表不俗的羅椹和人家眉來眼去的時候多,被人瞪的次數屈指可數,隻是作為一個正派的好青年,這種和陌生女人眼色勾搭的事還是方子青臉上泛紅,大覺恥辱。

     下意識關注着身邊人的羅椹當然覺察此位仁兄的不自在,奸邪地鬼笑一下後他毫無預兆地把長臂來個展伸,親昵地攬住了想和自己保持距離的脖頸,并把半個身體緊緊靠挂在方子青的身側。

     “你幹什麼?”方子青對他的舉動不明所以,但身體已經條件反射似的緊張起來,步履也跟着僵硬。

     “呵呵,緊張什麼呀?我有做壞事嗎?”羅椹狡猾地避開他的問話,保持着動作,還不忘神情愉快笑容甜美。

     方子青自然知道确實是沒有什麼可供緊張的,舉目四周的行人來去或急或悠,毫無不良反應,偶爾有一兩個回頭的,絕對不是因為他們倆的舉止而是面目。

    敏感的注意着自己往往是本身而不是别人,方子青不由覺得自己很可悲。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嗎?!”今天的太陽也許是太好了,身着薄羊毛衫的他不一會兒汗流浃背甚覺狼狽,口氣卻冷得能凍死人。

     “不能,好累啊,給我趴一會兒吧。

    ”羅椹眼珠兒一轉,把整個腦袋靠在方子青的肩上,蹭癢似地扭呀扭,扭到耳旁的皮膚“轟”地一下燙熱如焚。

    這下子回頭率暴增,衆多驚異或困疑的目光之外,身後有三三兩兩新奇的可愛笑聲,一群逛街的挎包少女看着他們“咭咭”地抿着嘴笑,笑容詭異,讓方子青背滲寒氣。

    羅椹現在的舉動絕對超過了兩個大男人在街上應有的正常距離,讓人側目是當然的了。

     “喂,你玩夠了沒有?!” 額上一陣陣冒汗,方子青覺得自己再不翻臉的話,就不知道這個偷偷向少女們擠眼扮鬼臉的家夥接下來會做出些什麼驚天駭俗的舉動了。

    連忙用力推開粘在頸邊的頭,怒氣沖沖地向後旁退了一下,不想踩到了人。

     “哎喲!”被踩到者大叫,提起腳原地跳着,嘴裡還倒抽着氣。

     “對不起……”方子青慌忙回頭。

     瘦削卻不顯單薄的男孩子,頭發剃得極短,面目端正幹淨,白襯衫和灰黑色的牛仔褲,略帶土氣的打扮俨然是一幅窮學生的模樣。

    撫慰了腳的疼痛後,男孩不理他的道歉,迳直跑到羅椹面前,一臉欣喜:“椹哥,真是你啊?” 羅椹定睛看清來人,臉色陡變,笑容也隐沒了:“小呈……” 小呈溫和微笑着:“我在後面跟了好久,認不準是不是你哦,看來變了好多啊。

    ”他走上前去牽住羅椹的手,自然而然的親熱。

     “椹哥,你怎麼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呢?留張紙條卻連地址也沒有寫,大家都替你擔心呢,伯父伯母頭發白了好多。

    ” 羅椹沉靜地聽着,向來靈動的臉部表情蓦然呆滞起來。

     在旁聽得仔細的方子青馬上明白了羅椹對家裡原來是不告而别的。

    想來是件奇怪的事情,又不是未成年,到另一個地方尋找工作機會是最正常不過的事,為什麼要瞞着家裡人偷偷溜出來了呢?這個疑問現在是沒有答案的,他沒有開口問,羅椹更不會主動跟他提及,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