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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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資格去享有那一切。

    」 「為什麼?」 「因為……我并不是我父母親生的……」 「啊?」狄雅兒搗住嘴巴。

    他說他不是父母親生的,又帶她來這家育幼院,難道……難道他是…… 「之前,你問過我,我有哪些家人。

    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們到底是誰?有多少人?長什麼樣子?住在哪裡?我想,除了老天爺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吧。

    」 「怎麼會這樣……」狄雅兒驚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池震宇露出一個非常苦澀的笑容,開始述說他的故事—— 「兩個月前的某天中午,我跟著我爸去參加一個同業舉辦的餐會,因為覺得太無聊,就先離開了。

    回到家,我想吓吓我媽,所以悄悄走近客廳門口,卻聽到一個很陌生的老太太的聲音,說:『時間過得真快,震宇都已經二十七歲了,想起當初我在大榕樹下發現他,連臍帶都還沒有剪斷呢。

    』我整個人僵在那裡,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 狄雅兒愣住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可憐。

    雖然她從沒見過母親,但至少,她還有父親和四個姊姊,池震宇呢?竟然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下知道! 「我渾身顫抖的沖出家門,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最後,我跟著那位老太太來到這裡,看到『華愛育幼院』那幾個字的時候,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幾乎沒有力氣定上前去問她。

    」 在蒙蒙的淚光中,狄雅兒仿佛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無助且哀傷的呆立在拱門前,他的身世之謎,就隐藏在拱門之内。

     「那位老太太,就是院長。

    她看到我,非常震驚,勉為其難的說出當年的情況。

    她說,在大榕樹下發現我的時候,除了一條包裹著的大毛巾之外,再沒有任何東西,連字條都沒有。

    她常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

    幾天之後,我的父母親來這裡參觀,不能生育的母親看到襁褓中的我,覺得很惹人憐愛,於是,他們領養了我。

    」 狄雅兒悄悄抹去淚水;她看到院長推開門、探出頭來,像在尋找什麼,然後,又退了回去。

     池震宇的目光迷離而幽遠,他苦笑著說: 「從小,我爸對我非常嚴厲,我媽則對我非常溺愛。

    如果說,我爸是那個逼我走上高空鋼索的人,我媽就是在地面上拉著安全氣墊的人。

    因為父親太嚴厲,緻使我常常負氣的想,我可能不是他親生的,沒想到,競成了事實……」 這時候,突然刮起一陣風,吹起一些塵土,池震宇頓了一下,沙子飛進眼睛裡了,他揉揉眼睛,才又繼續說: 「再回到那個『家』,突然覺得好陌生,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沒有資格觸摸那個家裡的一切;於是,我留下一封信,然後便離開了。

    走在大街上,心裡空空洞洞的,腦中一片空白,那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天下之大,卻無容身之處』是什麼感覺。

    我好恨生我的父母,好想找到他們,在他們面前大聲理論,為什麼要生下我,又抛棄我!」 狄雅兒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哽咽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是比被親生父母抛棄還更令人心痛的呢? 「很晚了,我還在街上閑晃。

    定到大橋上,望著橋下的溪水,競有『一跳了之』的念頭。

    可是,我想起母親的臉。

    雖然我是别人不要的『垃圾』,她卻把我當作『寶貝』一樣。

    如果我真的跳下去了,她很可能會在電視新聞或是報紙上看到我的消息,那麼,她會怎麼樣呢?可能會哭得昏厥了吧。

    我不能跳。

    就這樣,我離開了那座橋。

    當天晚上,我睡在公園;隔天早上,我買了一份報紙,開始找工作,我看見一家廣告公司在招考新進攝影師。

    從高中到大學,我一直是攝影社的成員,雖然不敢說技術很好,總還有點信心,於是跑去報名,後來,很車運的被錄取了,從此,開始了我新的人生。

    」 狄雅兒松了一口氣,很高興池震宇沒有自暴自棄,還順利找到一份可以發揮所長的工作。

    她又想,如果他沒有發現他的身世,他們還可能認識嗎?不,應該不可能。

    以他的身分,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會有交集的。

     「謝謝你耐心聽完這個渺小的故事。

    」池震宇的笑容非常苦澀。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個故事。

    」狄雅兒溫柔的望著池震宇,她終於了解,為什麼他絕口下提家人了。

    如果她有這樣的身世,一定也不敢告訴别人吧。

     「不要用那種眼光看著我。

    」池震宇苦笑說:「我已經想開了,不知道氣過去』或許是件好事,沒有包袱、沒有責任,其實更輕松。

    」 「是啊,有人還恨不得喪失記憶,把過去全忘了呢。

    」 「有這樣的人嗎?」 「啊?」狄雅兒愣了一下,趕緊改變話題:「你不是說有事要找我幫忙?」 「喔,那個……」池震宇欲言又止。

     「怎麼了?」狄雅兒開玩笑的說:「該不會又要找我拍照,還是拍廣告了吧?先說好喔,這次,不管你再說出什麼大道理,我都不會……」 「請你跟我結婚好嗎?」池震宇說。

     「……」狄雅兒愣住了。

     「請你跟我結婚好嗎?」池震宇再說一次。

     「請不要開玩笑好嗎!」狄雅兒從秋千上站起來,又驚又氣的說。

     「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很誠懇的在跟你『求婚』?」池震宇也站了起來。

     「我完全看下出來!我要走了。

    」 「你連考慮都不考慮?」池震宇拉住她。

     「這種事還需要考慮嗎?這種事是可以幫忙的嗎?」狄雅兒氣憤的說:「淑茵要我幫忙拍『秋裝特輯』、宋組長要我幫忙拍『秋裝目錄』和『寝具廣告』你呢?要我幫忙拍什麼?電影嗎?還是連續劇?」 「說『幫忙』隻是一個托辭,如果我直接問你,你還會跟我出來嗎?恐怕就馬上甩上你家的大門了吧?」 「放開我。

    」狄雅兒冷冷的說。

     「你要去哪裡?院長還要請我們喝茶……」 「你喝你的茶,我走我的路!」 「先聽我把原因說完再生氣,可不可以?」 「不要!」狄雅兒甩開池震宇的手,就要往前走,他很快的說: 「我父親逼我明天晚上跟政林集團董事長的千金見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