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傷心人别有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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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發白,司馬玉龍來到一座小河環繞的村莊。

     他先飲了幾口河水,并用了一些幹糧。

    然後,他裝作一個趕路的催租人,沿着莊外,漫步繞了一圈,并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于是,他走上了莊後那座紅木小橋。

    這座紅木小橋,是這座村莊的兩條通路之一。

    除了司馬玉龍進莊的那道旱壩,莊人出莊,均必須打這座小橋經過。

    司馬玉龍滿以為會在小橋上發現雙姝的絹花暗記,可是縱目遊顧,橋身上,什麼也沒有。

     在這種情表之下,隻有兩個可能。

     第一,他根本走錯了路。

     第二,問題就在這附近。

     站在橋上,司馬玉龍有點猶疑起來。

     這時候,恰有一位荷鋤的老農牽着一條水牛打橋上經過,司馬玉龍不肯錯過機會,連忙迎将上去,躬身問道:“大伯,這座橋,通往哪兒?” 司馬玉龍的外鄉口音頗令老農吃驚。

     老農擡頭在司馬玉龍周身上下打量了好半晌,這才搖搖頭,一抖牛缰,無言地,從司馬玉龍身旁擦身而過。

     司馬玉龍眉頭一皺,心想:這是怎麼回事?他是個聾子呢?還是他根本聽不懂我的話? 他擡頭向遠處望去,過了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水田,水田盡頭,即是一座如帶的青山,三五隻水鳥,正在水田上空盤旋起落,益發襯托出農樹清晨的甯靜。

     他再看看過了橋的路,窄得很,馬匹根本無法通過。

     無可奈何,他隻好倒轉頭來,仍循原路走出。

     當司馬玉龍穿過莊心,走在一座土地廟前面時,一個頭梳雙髻,年約十一二的小女孩,跳跳蹦蹦地。

    向他走來。

     再試試看,他想。

     “小妹妹,來,”他招手喊道:“來,小妹妹,我問你!” 小女孩天真地走了過來,背着手,偏仰着小臉,稚氣地道:“你要問什麼?” 向這麼一點大的孩子問什麼呢?司馬玉龍可給難住了。

     小女孩見司馬玉龍久久不開口,哼了一聲又道:“問什麼,快點問呀,你再不問,我可要走啦!” 司馬玉龍連忙低聲道:“噢,是的,小妹妹,我是問……這兩天……這一帶……有騎馬的人路過麼?” “我不知道,”小女孩道:“我帶你問我主母去!” “你主母呢?” “就在前面!” 于是,司馬玉龍在小女孩的帶領之下,來到一座朝南的,前面有着一道土牆的瓦屋三合廂之前。

     土牆正中開着一道大門,門上蓋有一道丈許大小的擋雨半樓,大門前面,是一片寬廣平坦的打谷場。

     這時候,大門朝裡敞開着,一個身穿淡藍綢褂褲的少婦,正倚門低頭做着針線。

     小女孩跑過去喊道:“主母,客人來了!” 少婦聞聲,倏然擡頭。

     那婦人,約摸三十左右,蛾眉鳳目,脂粉不施,未語含笑,妩媚而不脫端莊……好一副絕代的少婦風韻! 司馬玉龍在看清了對方的面貌之後,不禁一怔。

     他做夢也想不到小女孩口中的主母竟是如此般地年輕美貌,早知如此,說什麼,他也不會跟着女孩前來! 他是個過路人,一清早,便找上門來問東問西,萬一給這兒的左鄰右舍誤會了,豈不有累人家清白的麼?他,司馬玉龍,不禁有點躊躇起來。

     倒是那少婦大方,她先撫着小女孩的頭發柔聲問道:“怎麼回事呀,丫頭?” “這個人問有沒有看到騎馬的人,”女孩指着司馬玉龍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帶人家來問我是不是?”少婦微笑道:“好啦,丫頭,你去吧!” 少婦打發走那個女孩,微笑着,轉向司馬玉龍道:“這位大叔,您,進來坐呀!” 司馬玉龍聽了少婦那種脆如碎玉般的語音,不禁奇怪地忖道:什麼,她也不是本地人? 可是,限于禮節,他已沒有再想下去的時間了!因為這時候那位少婦業已放下手中的針線,緩緩起立! 少婦一面偏身作肅客狀,一面含笑溫聲道:“請進,大叔!” 司馬玉龍稍作猶疑,終于坦然走進大門,步向寬廣的庭院。

     他想:心地光明,天下去得,更何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司馬玉龍滿以為這麼寬敞的一座宅子裡,總不乏有幾個男人在,隻要見着了人家男人,窘境豈不立刻就可解除了?可是,他站在院心,擡頭朝對面堂屋裡一看,堂屋裡,靜悄悄的,就連剛才那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此刻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再看東西兩廂,也是一樣。

     司馬玉龍不禁有點慌亂起來。

    起先,他倒想得很堂皇,但現在的情形,似乎有點反常,身處其境,漸漸地,心情已非那種大道理所能安定! 他想退身出來,一回頭,他,呆住了! 嘿,您道怎麼樣了? 原來,司馬玉龍此刻看到的是:大門業已反闩了起來,那位美貌的少婦,正擋着他的去路亭然而立。

    一雙鳳目,緊盯在他的臉上,兩隻秀眸中,閃射着一種異樣的,不怒而威的光輝。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吃吃笑聲,突然起于司馬玉龍身後。

     司馬玉龍再回頭……天哪……堂屋階前站着的,竟是南海雙株! 現在,司馬玉龍完全明白過來了。

     要說天地幫的什麼分壇分舵,可能這兒便是! 眼前的這位少婦,審情度勢,很可能便是南海一枝花! 司馬玉龍一方面吃驚于南海一枝花的駐顔有術,但同時也為尋着了聞人鳳的下落而感到安心。

    南海一枝花在武學上的成就,司馬玉龍知道得很清楚,何況更有功力與他在伯仲之間的南海雙姝監視于後?所以處此情況之下,最不聰明的辦法,才是以武力解決問題。

     司馬玉龍盤算既定,立即微跨半步,一抱拳,試探着朗聲道:“芳駕……想來便是…… 武林中人人景仰的三絕之-……南海花老前輩了?” 少婦聞言,微微一怔,但旋即淡淡地反問道:“就憑尊駕過人的眼力,尊駕之成就,已可想見了……尊駕貴姓大名?為當今何派高人?何事來此?……可否見告?” 司馬玉龍心下暗喜。

     他想:她并不知道我是誰呢! 于是,他遁詞答道:“在下來這附近,乃系受人之托,找個人。

    至于在下的師承和賤名,因為在下行道江湖以來,毫無建樹,即令道出字号,也覺無甚光彩。

    所以,在下以為,仍以不污老前輩的清聽是好!” 少婦淡淡一笑。

     就在這個時候,嬌叱聲中,司馬玉龍蓦然發覺有兩股狂勁無與倫比的罡氣,突自身後,猛卷而至!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雙姝的手筆。

    雙姝的武功,他已領教過一次,當下不敢怠忽,腳微點,滑步轉身,容得掌風近身,揚起右掌,本能地使出了先天太極式的消字訣,将雙姝的掌勁,化于無形!……這一式,竟為他帶來了百口莫辯的誤會,實是司馬玉龍始料所不及! 當下,隻見雙姝頗感意外地一呆,然後,”紅林驚喊道:“啊,師父,他是司馬玉龍……噢不,師父,這人的武功,跟司馬玉龍的武功,完全一樣。

    ” 少婦臉色微變。

     “知道了,孩子。

    ”她向雙姝揮揮手,肅容道:“這種武功,便是師父時常向你倆提及的那種絕學!” 雙姝同時失聲道:“先天太極式?” 少婦且不理雙姝的驚喊,她向司馬玉龍逼近一步,沉聲道:“尊駕這一手,展露的正是時候!……我花娘子等在這裡,已有半且之久,起初,老身以為憑我這兩個丫頭的成就,便能将幾位要請的小俠請來。

    詛知,第一個碰到那位司馬少俠,她們兩個就吃了虧。

    她們回來向老身描述跟那位司馬少俠折騰的經過,老身聽了,異常心動。

    本來……就在這一二天内,老身也正想前去會一會那位司馬少俠,現在尊駕來得正好,老身可免去一趟跋涉了!” 司馬玉龍略退半步,鎮定地道:“老前輩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意思非常簡單。

    ” “仍請前輩明說!” 少婦雙目中,神光陡現。

     她注定司馬玉龍,靜靜地道:“尊駕在武學上的成就,因很驚人,但在花娘子的眼中,仍然算不了什麼。

    而且,我們之間的輩分,也有着很大的一段距離。

    ……這就是說,隻要尊駕能夠冷靜地顧及我們彼此的身份,花娘子絕對無意先傷和氣。

    ……假如尊駕業已了解了花娘子的一番苦心,那麼,告訴老身吧,你師父現在何處?” 司馬玉龍大吃一驚。

     他想:這就怪了,她找我師父五行怪叟他老人家做什麼? 這是異常明顯的事實,雙姝喊破他的武功跟“司馬玉龍”一樣,南海一枝花當然以為他和“司馬玉龍”是同一師父,那麼,她問他的師父,不就等于她問司馬玉龍的師們一樣麼? 司馬玉龍有點為難。

     因為,不論南海一枝花居身于天地幫的用意何在,但她此刻正居身于天地幫,卻是不容否定的事實。

    她既然居身于天地幫中,就難免與天地幫主有所往還!本來,他并不在乎将他師父的一切告訴南海一枝花,但是,他告訴了她,誰能擔保不會傳到金蘭的耳中呢?而金蘭,她是五行門下的叛徒,他又怎願她也知道這一切? “我師父姓公孫呀!”他納罕地想:“她不是找姓仇的麼?” 少婦見司馬玉龍沉吟着,久久不語,不禁沉聲又催道:“尊駕是否以為考慮得太久了點?” 司馬玉龍聽了,大感不悅。

    當下忿然答道:“老前輩請勿逼人太甚,老實說,告訴您這一點,也并沒有什麼不可以!不過,在下在奉告之先,想請老前輩清楚一件事:在下之所以奉告一切,實在是為了家師是當今武林中人人尊敬的長者,他老人家的行蹤,來去清白,告訴誰也不打緊。

    而非在下懾于老前輩的武功,不敢不說!……假如老前輩以為在下這樣說隻是為了顔面場面話,那麼,從現在開始,就請老前輩試一試!” 少婦聽了,頗感意外。

     她以疑訝的眼光,朝司馬玉龍周身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最後點點頭道:“唔,閣下的易容之術相當不錯了……如果老身沒有看錯,閣下應該就是那位司馬少俠才對……少俠的人品和骨氣,前此,老身微有所聞,現在證實,果然名不虛傳。

    算起來,這尚是老身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人所折服……好的,老身明白了,孩子,你說吧!” 司馬玉龍暗暗歎服。

     “晚輩正是司馬玉龍!”他躬身道:“家師他老人家此刻正有事于天山。

    ” “你師何人?” “全諱公孫民。

    ” “公孫民?”少婦驚噫道:“他不是五行異叟的徒弟麼?” “五行異叟正是玉龍師祖。

    ” “公孫民,”少婦又道:“是不是被稱做五行怪叟的那一位?” “是的!” “那麼,”少婦惑然地道:“你是五行門下喽?” “家師因故退隐,晚輩現下忝居五行掌門之位。

    ”司馬玉龍又道:“晚輩原為武當門下,首業恩師為武當本代掌門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