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花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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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牯老“呸”的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 他用旱煙管一指淫魔:“你這王八羔子,對這短命病也沒辦法?” 當面罵人,也隻有牯老有此資格。

     如果換了人,淫魔早發毛了。

     在牯老面前,淫魔實在害怕到骨子裡,隻有直眨腫淚眼的份兒。

     牯老喝道:“你聾了麼?” 淫魔回過神來,唔了一聲:“這賤人,得躺二三天才能好些。

    ” 牯老怒道:“老夫要她現在說話!” 這,似乎不近人情,要垂死的病人說話? 葛品揚卻知道此老言不輕發,如非十分必要,非要閉月姬說話不可,不會如此。

     淫魔楞了一下,大步向炕前走去。

     他先嘶啞地叫道:“阿月,阿月,醒來!醒來!”再用手去推她。

     由此,可知淫魔雖然兇淫成性,對女人窮兇極惡地荒淫好色,但多少也尚有一份情意。

     尤其是對禍水三姬。

     如說他無情,他不會發瘋,也不會到處找尋三姬。

    更不會老遠地由大沙漠中把垂死的閉月姬載回。

    當然,其中也包含了欲、恨與嫉妒。

     閉月姬并未醒來,隻是幹澀無神的眼睛,無力地張動着,似乎已有知覺。

     這使人由衷生起一陣憐憫。

     淫魔罵了一聲:“這賤人……” 卻是聲啞無力。

     牯老喝道:“你走開!”走近炕前,一掌按在閉月姬的頭頂百會穴上。

     淫魔大嘴翕動,唇角牽動着,腫泡眼内湧起了大泡淚水。

     葛品揚吸了一口氣,呆在一邊。

     他知道隻要此老一伸手,行功度力,閉月姬的命就十拿九穩了,真是她的造化。

     這也是他所未料到的。

     淫魔更未想到,難怪深為感動。

     人性本善,在患難中才見真情。

     約一盞茶的時候,閉月姬面上湧起了紅暈,憔悴中又見妩媚。

     紅顔之美,在于那自然而不可缺的“紅”字。

     她的眼睛張開了,充滿了光輝,恢複了生機,一下子,好像出現了奇迹。

     她目光轉動 她看到了淫魔。

     也看到了牯老。

     當然也看到了葛品揚。

     這一瞬間,她臉上掠過複雜的情感波動,看不出曾有幾種變化。

     葛品揚所見到的,是她面上泛起一陣潮紅,她也會感到忿意? 接着,她星眸一閉,滾出豆大的淚珠。

     是感動?抑是大難之後的傷感?或喜極而泣? 牯老撒開手,神色如常,足證此老功力之深湛無比,不過額上也微微見汗。

     她似欲起來,卻仍顯得無力。

     牯老瞪了發怔的淫魔一眼:“再給她度幾口氣,就夠了!” 淫魔真個毫不避眼地上前一步,抱住她,就親嘴。

     她漲紅了臉,且有反抗的表示。

    葛品揚一陣臉熱,又好氣又好笑。

     淫魔站起,長長地換氣。

     她一骨碌地起來,面上绯紅越豔,活生生的又是本來的閉月姬。

     她整整衣衫,推開淫魔,向牯老一福道:“謝過老爺子。

    ” 淫魔道:“老人家要你說話!”真是多此一說,也可見淫魔心性大變,求好心切。

     她道:“老爺子要奴說什麼?” 牯老道:“說說你被人丢棄的經過,是不是呼拉親自把你丢掉?” 她呆了一下,眼一紅,咬牙道:“奴一直精神不好,一路上由羞花妹妹給奴喂食,後來隻聽羞花妹妹和那野和尚吵了一陣,奴就失去了知覺!” 牯老點頭道:“呼拉急于逃命,嫌你累贅,又不願耗費功力讓你複原,所以抛棄你。

     嗯,老夫問你可曾聽到他們說些什麼話?除了羞花外,不是還有一個什麼沉了魚又落了雁的什麼嗎?她呢?” 葛品揚差點笑起來,此老連沉魚落雁姬也弄不清楚。

     閉月姬想了一下,道:“有!羞花妹子曾經大聲和野和尚吵,顯然是有意說給奴聽的……” “怎樣?” 閉月姬道:“羞花妹子大聲嚷着:“大和尚,你自己把自己說得怎樣不得了,為什麼一路上鬼鬼祟祟地怕見人?打扮得像個做生意的醜樣子?是不想當和尚了?還是怕官府抓你?’隻聽賊和尚說什麼‘你們中原的和尚也有還俗的!就算咱家也還俗了吧!’接着,又吼喝着‘走’!奴就……” 說到這裡,聲便而止。

     顯然,她就被人丢棄了。

     葛品揚暗暗歎氣道:這就是法王?真是混賬極了,又毒,又奸! 在他的意識直覺上,眼前的閉月姬似乎換了一個人。

     她身上以前的一股騷蕩媚氣消失,使人肉麻的蕩笑和動作表情也不見了,卻透出楚楚可憐的情态,也許人經大難之後,有所改變;或者,在傷心之時,當看牯老面前,收起了她的蕩性。

     牯老沉吟了一會,點頭道:“難怪讓他溜過去了,果然是經過化裝。

    怎的連那多眼尖心細的叫化子也被瞞了過去?” 葛品揚知道此老是對呼拉能避過一路上的丐幫弟子耳目逃出關去而感到遺憾。

     他隻不知牯老為何要打聽這些?難道隻要查證一下呼拉是否已經出關了? 這是無關緊要的,此老何必“小題大做”? 但,他立即否定自己的想法。

    此老有深意,隻是一時忖度不透罷了。

     隻聽牯老嗯了一聲:“好了,沒你的事。

    ” 他出門時,頭也不回地哼道:“下半世能好好做人,也不算太笨,也不算太遲!” 是對誰說的? 淫魔一楞,腫泡眼張得大大的。

     閉月姬垂下了頭。

     葛品揚當然明白,眼見牯老已大步走出,就也未多停留,當然沒看到閉月姬撲入淫魔懷中哭了。

    同樣,也未看到淫魔呆呆地,喃喃地自語:“是老夫自己該殺嘛?你……你這…… 呵呵……” 葛品揚出得店門,迎着風,噓了一口氣,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并不是對淫魔有所好感,而為淫魔慶幸,也為閉月姬有所慶幸! 隻是由于三姬是由他安排去呼拉法王處卧底,道義上的擔子,有無形的壓力,經此一來,他感到走路也輕快多了。

     不過,他仍對羞花姬與沉魚落雁姬的安危,感到沉重的負擔。

     他在仔細捉摸牯老查問閉月姬的用意。

     他也回到客棧,仍在忖度閉月姬所說羞花姬有意發話的涵意。

     可惜,想不透有何玄妙,好像一朵花,在月色朦胧下弄着影子,很難捕捉到花影的真正輪廓。

     卻聽牯老在向龍門棋士說道:“我老人家斷定呼拉賊秃一時不會徑回老巢,果然不錯,也證實了他可能的去向……” 什麼話?真是沒頭腦。

     葛品揚幾乎沖口而出,說:“呼拉不回老巢,卻到何處去了?他為什麼不回老巢?” 隻聽龍門棋士笑道:“您老高見。

    我也在想,如果他要回額布爾寺,不會由此經過,一定會治大河(黃河)或抄隴、甘古道的。

    ” 葛品揚有點明白了,因為,額布爾寺是在青海,接近臯蘭,隻有斜出隴西,或過六盤山,不會冒險穿過密過王屋的潼關。

     那末,呼拉為何會走這條路? 難道也是虛虛實實的運用? 又聽牯老哼了一聲:“所料不錯,這回可不會讓他再溜了,我老人家給他一個甕中捉鼈,這賊秃可以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龍門棋士道:“願聞您老明教!” 牯老道:“你可知道有個‘五佛寺’的地方?” 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