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英雄屈膝禮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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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也停了手,掠理發絲,嬌喘着。

     一看到葛品揚,那個最小的雅真首先尖叫起來:“呀,是老夫子!” 雅凡“噢”了一聲,叫道:“老夫子快退開,這些叫化子兇得很!” 葛品揚停步三丈外,向滿臉驚訝激憤的丐幫衆弟子掃視一眼,躬腰捶着背,一連咳了幾聲,好像急岔了氣,老痰上升,掙直了脖子叫道:“不成話,不成話!姑娘家怎麼可以這樣潑悍?” 又連咳了兩聲道:“洛陽自古以來,隻有‘文風鼎盛’,沒聽說過‘武風鼎盛’,何況你們又不是兩國交兵,完全是市井無賴逞勇鬥狠,老夫,咳咳,老夫實在心有戚戚焉!” 不等别人開口,又橫掃丐幫衆弟子一眼,喝道:“不學好人,專門好鬥成性,真是孺子不可教,夏蟲不可語冰,還不快走?要老夫杖股乎?” 那班丐幫弟子雖然都被弄得滿頭玄霧,到底都是機靈鬼,察言觀色,方知葛品揚是在“搗鬼”,必有用意,隻好勉強向後緩緩後退,因為怕四女趁機突襲,神情間更顯得緊張,每對眼睛,都瞪視着四女,大有“與汝皆亡”之勢。

     雅凡等四女面面相觑了一會。

     雅真“噢”了一聲,剛要說話,雅凡已自脆聲道:“老夫子,你老人家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老且在一邊等着,待咱們姐妹懲治了這些叫化子,再向你老解釋。

    ” 葛品揚作出十分憤怒的樣子,喝道:“胡說,老夫走過的橋,比你們走過的路還多,什麼‘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們比老夫更懂?” 雅凡着急道:“不是這個意思……” 葛品揚咳了一聲緊逼道:“難道人家(指丐幫)會得罪姑娘們?” 雅凡颔首道:“正是這些化子無禮,恃強阻路。

    ” 丐幫弟子一片大嘩,有的憤怒地舞動雙臂。

     葛品揚有力地一揮手,如刀切下,道:“有這種事?氣煞老夫!姑娘們不必與他們計較,老夫立即報官處理!” 一面亂捋稀髯,現出怒氣沖天的神态。

     他的用意當然是想以“故作糊塗”“胡扯歪纏”的辦法扣住對方,能善了固好,不能善了,也可拖延時間,以便無常丐有所準備,決定應變之策。

     雅凡剛一怔,雅真忽然叫道:“老伯伯,你不知道這些要飯的可有多壞呢,我們是要……” 葛品揚哦了一聲道:“你們要做什麼?姑娘家,三更半夜,應自檢點,老夫因弈棋過時,正好路過此地,老夫帶你們回去!” 葛品揚深知這些域外丫頭涉世未深,再聰明一時也決不會對他發生懷疑,隻要自己應付得當,不讓她們拉下臉來,就可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

     聽了他那幾句好像充滿慈愛的訓斥之言,雅真果然當時愣住。

     雅心和雅夢同時望向雅凡。

     雅凡緊撇了一下嘴唇,聲音約略提高,微愠道:“老夫子,希望您老别管我們的事。

    須知‘兵兇戰危’,這些化子隻怕放不過您!” 葛品場一捋稀髯,對丐幫弟子喝道:“你們走開,豈有此理!” 又向雅凡老氣橫秋地道:“姑娘,這豈是敬老之道?咳咳,也難怪你們不知中原禮教! 姑娘家,千金之體,何等尊貴,卻與叫化子動手動腳,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咳咳!” 一面連吹胡子,加重了“氣煞老夫”的神氣。

     雅凡無奈,剛叫了一聲:“老夫子,我們是來找人……” 突然,連串“轟隆”大震入耳! 正是起自白、古二老與那兩個中年婦人動手的分舵天井内。

     丐幫弟子俱皆面色一緊。

     葛品揚知道這是雙方功力發揮到極點,掌勁摩擦激蕩所發出來的聲音。

     兩處相距不過兩百餘丈,雖因地勢關系,無法相望,但稍具頭腦的人,亦可聽出那是有人在動手拼鬥。

     現在,不僅四女衆丐吃驚,連葛品揚自己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他擔心白、古二老安危,震駭于那兩個女人功力之高出想象,萬一白、古二老失手,那真是不堪設想。

     雅凡等四女互視一眼,雅真叫道:“大嫂二嫂與人打得好厲害,我們快去!” 雅心嬌喝一聲:“跟我來!” 人已騰身而起。

     丐幫弟子同聲呼叱,蜂擁阻截上來。

     葛品揚心中已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既不能阻止丐幫弟子阻敵,又無法再阻止她們沖進。

     如動手強阻她們,勢必和她們翻臉,斷絕以後利用她們的機會。

     正自為難,又傳來無常丐一聲怒喝:“誰?” 葛品揚聞聲更是大駭,忖道:難道又來了外人? 未容他念頭轉完,幾聲悶哼,又有四五個丐幫弟子與四女短兵相接,負傷倒地。

     葛品揚失措地大喝一聲:“住手!” 雅其突然掉頭飄落到他的面前,一拉他的手,急叫道:“老伯伯,您管不了啦,跟着我,我保護着你。

    ” 一面已拉住他向前沖去。

     葛品揚隻覺柔荑沾手,又軟、又滑,想到自己竟被小丫頭當作需要“保護”的人,不禁為之啼笑皆非。

     同時心有所感,這些丫頭本性十分善良,也很爽直,隻是限于出身,聽命于人,分不清是非曲直,任由那個“姥姥”擺布而已。

     葛品揚迅作決定,揮手大喝道:“住手,一切有我。

    ” 丐幫弟子人數雖多,委實不是雅凡等詭異身手之敵,隻是為了丐幫榮辱相關,本身存亡關頭,才有進無退,拼命出手,一聽葛品揚如此說法,立又紛紛撒開。

     葛品揚翻腕一式“金絲纏腕”,反扣住雅真的玉手,向猶待進逼的雅凡等三女喝道: “你們也住手吧,老夫同你們一起去看看。

    ” 雅真哦了一聲,回首向他疾視,明眸中異采閃漾,好像是說:“原來老伯伯也會武功?” 葛品揚忙撒手,臉上一熱,騰身而起,叫道:“都随老夫來!” 四女略一遲疑,随即跟着向前馳去。

     丐幫弟子也一齊随後湧進。

     葛品揚當先趕到,入目場中情況,不由心中大駭! 隻見白、古二老都在呼呼喘氣,弄月老人白須倒卷,面如白紙。

    龍門棋士目張如炬,殺氣罩臉,嘴角挂着血漬。

     那兩個中年婦人披頭散發,面紗均已不知去向,現出了如花容貌,一個是圓圓的滿月臉,一個是鵝蛋臉,一式的天青色“一”字眉,胸前皆起伏不定,眉生殺氣,面罩寒霜。

     顯然,雙方都已大耗真力,由地上深陷的腳印可知适才拼鬥的激烈。

     最使人震駭的是無常丐,正與不久前于長安卧龍寺所見的那個叫巴桑的蕃僧打在一起。

     另一個叫巴戈的蕃僧則被那個二結丐目與五六個一結弟子合力擋在一邊。

    突然幾聲悶哼,巴戈怪笑起處,有如摧枯拉朽,二結丐目噴血倒地,其他五六個丐幫弟子有的如被狂風卷飛,有的向前仆倒,根本不堪對方一擊。

     丐幫弟子潮水般向前猛撲,集中向巴戈圍攻。

     葛品揚心如油煎,忖道:眼前情勢,險惡已極,如果四個丫頭再加入出手,真是岌岌可危,後果不堪設想! 心中一急,偶生一計,向四面揮手喝道:“你們不必上來湊熱鬧了,一切讓我來解決!” 他平空搗鬼,自說自話,倒像四面八方都有人趕到,使人難測虛實,不知真假,雅凡等四女立時明眸亂轉,向四下掃視。

     那兩個中年婦人卻連眼皮也未動一下,仍然緊盯着弄月老人和龍門棋士,雙方如鬥雞一般,眼看一觸即發,惡鬥再起葛品揚正苦于顧此失彼。

     倏地,雅凡嬌哼一聲,叱道:“誰?滾出來!” 隻聽一聲朗笑,有人應聲接口道:“哪兒來的野丫頭?找死!” 剛聽出是司馬浮的聲音,又傳出淫魔沙啞的怪笑:“運氣不壞,一下子碰到這麼多的小娘兒。

    ” 醉魔的怪笑特别刺耳:“老大,現成的酒席,豈可不痛飲受用一下?上!” 好像蝙蝠成群,破風聲息又勁又疾,一連飛落四條人影。

     葛品揚一見五台三魔适逢其時來到,加上司馬浮,四方教四個教主已然到齊,真是百上加斤,屋漏偏逢連夜雨,隻怕難逃大劫了。

     忽聽雅真嬌叱一聲:“什麼人胡說八道?大姐,我們正閑着,他們四個,我們也四個,正好一個教訓一個。

    ” 人已如穿簾紫燕,騰身向當先飄落現場的淫魔嚴尚性撲去。

     雅心一把沒有拉住,隻好會同雅凡、雅夢二女跟着撲出接應。

     淫魔嚴尚性啞聲大笑道:“來得好!小乖乖,自動送到,再好沒有。

    ” 話未完忽覺眼前幻影連閃,“啪”的一聲,被雅真突出怪招,打了一記耳光。

     淫魔嚴尚性便宜還未沾着,就先吃了一記耳光,直被打得眼前冒金星,幾乎站立不住,右頰立時一片青腫,連牙床也被打出血來,不由大怒,張臂便抓。

     金魔剛喝得一聲:“慢着!” 雅凡、雅心、雅夢三女已分别向他與醉魔和司馬浮撲去。

     三人在根本來不及開口及轉念的情形下,隻好出手接架,并轉換了三個照面。

     四女接下四魔,葛品揚心中方自一松,旋又一緊。

     連串悶哼,丐幫弟子又有四五個在巴戈怪招下栽倒。

     無常丐亦已成強弩之末,被巴桑如貓戲老鼠般逼得團團亂轉。

     葛品揚心頭火發,勾起了月前長安卧龍寺猝然被襲,幾乎連累弄月老人等一起喪命的仇恨,一咬牙,疾喝一聲:“拼了再說,看掌!” 飛身直射,向巴桑背心疾劈一掌。

     巴桑怪笑一聲,舍了無常丐,有如獅子大搖頭,霍地轉身,巨靈般的雙手迎着葛品揚一抖、一兜。

     葛品揚猛覺兩股極大的卷吸之力湧到。

     先天太極真氣自生百應,遍布全身,雖然沒有吃虧,一掌卻已徒勞無功。

     剛聽得龍門棋士由喉底逼出一聲大喝:“再試試看,老夫不信邪!” 兩聲悶哼入耳,圍攻巴戈的丐幫弟子又倒了兩個。

     巴桑雙拳揮舞,又向葛品揚撲來。

     一下子把葛品揚逼退丈許。

     葛品揚驚怒交加,暴喝一聲,連展“天風三式”,也把巴桑逼得“蹬蹬蹬”連退三步。

     緩過一口氣來的無常丐,掉轉身形,正待向巴戈撲去。

     蓦地裡,一聲裂帛怒嘯傳來。

     十多條人影,破空如箭,聯翩掠至。

     當頭一個大“肉球”,淩空一滾四五丈,空中揚聲大喝:“大家住手,待老化子看看是什麼人如此的大膽,欺侮到本幫家中來!” 喝聲中,人已由空中滾落。

     竟似泰山壓頂般,向大逞兇成的巴戈兜頭下擊。

     葛品揚心中狂躍,知道四海神乞已率領生力軍趕到。

     那些丐幫弟子一聽幫主到來,同聲忘情歡呼。

     巴戈眼看來人迎頭撲下,怪叫一聲:“來得好!” 兩掌并舉,迎着下撲的“肉球”推去。

     兩聲悶震,如擊破鼓。

     巴戈雙目大張,眼珠凸出,面如惡鬼,高大的身軀連晃了兩晃,雙腳陷入地面寸許,“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肉球”滾落實地,紋風未動。

     四海神乞果然不愧一幫之主,施展丐幫三絕藝的碎心掌,一出手,便把蕃僧巴戈震得髒腑翻動,逆血沖喉。

     但他卻并未趁勢再下殺手,否則,巴戈斷無命在。

     接着,一連又有十一個老年化子和中年化子飄落現場。

     丐幫的全部精英高手,幾乎盡萃一堂,乃是八大分舵中另七個分舵的分舵主(洛陽除外),加上一向難得露面的總舵四大長老。

     四大長老中的第四位烈火神乞,一聲不響向正與葛品揚惡鬥的巴桑連吐三掌。

     巴桑身形急轉,欲圖閃避,已自不及,“咔喳”一聲,左臂齊肘被硬生生震斷。

     大吼一聲,跌翻在地,如倒了一堵牆。

     另外三個長老亦已成鼎足之勢,把五台三魔和司馬浮退路封死。

     七個分舵舵主則怒目橫眉,作北鬥七星式控住全場,隻等四海神乞下令。

     這一來,形勢立變。

     四海神乞樂十方橫掃全場一眼,最後逼視着那兩個中年婦人道:“向本幫挑釁、擄本幫分舵弟子作質,要挾本幫主出面的可就是你們麼?” 左面那個中年婦人嬌哼一聲:“何必明知故問?” 右面那個中年婦人冷然道:“你就是化子頭兒?準備怎麼交代?” 神乞冷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也把你們留下來!” 兩個中年婦人同聲冷笑道:“哼,自身難保,憑你也配?” 蓦地裡,場邊與雅凡交手的金魔突然大喝一聲:“住手!誤會了!” 霍地飛身後退。

     分鬥雅心、雅夢、雅真三女的淫、醉二魔和司馬浮也一起撤身。

     四女呆了呆,終于掉頭轉身,奔到那兩個中年婦人身邊。

     神乞向四大長老一揮手,喝道:“拿下再說!” 四大長老立即一聲不響,大步向兩婦、四女逼去。

     兩婦互看一眼,毫無懼色,反而透出鄙夷的笑意。

     葛品揚瞥眼發現場邊五台三魔和司馬浮正在互打眼色,知道他們必有陰謀,不由多加了幾分警惕。

     眼看場中箭拔弩張,四大長老已蓄勢待發,準備向兩婦、四女出手 猛聽一聲耳熟的冷笑傳來:“山不轉路轉,好熱鬧的場面,豈可不湊上一腳!” 葛品揚聽出是無情翁的聲音。

     震耳的狂笑繼之而起:“老大,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毒物居然也在這兒,他媽的小舅子,今天咱們非找他出口鳥氣不可!” 三條人影,魚貫射落。

     來的正是三煞。

     隻見三煞老二金槍神判狄子明硬得像石頭,冷得像利矢的目光盯視着司馬浮,冷笑道: “司徒求,幸會了,有本事再把你那無影奇毒的絕學施展出來看看!嘿嘿!” 司馬浮目光閃爍,似乎一頭霧水,現出又驚又怒的尴尬神色。

     葛品揚心頭一亮,立即明白! 敢情三煞又把司馬浮誤會為正牌醫聖毒王司徒求了。

     司徒求月前于長安卧龍寺曾以巴豆、斑蝥合制的大瀉藥丸,僞稱“解毒丹”,交三煞等服用,後來聽說三煞諸人因此大瀉三日,瀉得上氣不接下氣,以三煞之兇性,吃了如此大虧,此番仇人相見,自然分外眼紅。

     五台三魔眼瞪眼地發了一陣愣,都向司馬浮投以“疑問”的眼光。

     司馬浮拉長了臉,向逼近的三煞陰笑道:“你們無緣無故,找什麼麻煩?” 金槍神判狄子明怒哼道:“這一套少來,還用說?老毒物,你未免欺人太甚,我們三煞豈是好吃的嗎?” 司馬浮又驚又怒,臉更長了,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