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警訊頻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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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沉吟着,忽然想到:如果一一說出來,恐怕說破嘴也說不完,隻好揀她們急欲知道的随便說一些,反正隻是抛磚引玉,目的是要由她們口中找出“典故”呢。

     當下,清了一清喉嚨道:“當隋楊帝建東京後,把洛陽城擴大為七十裡方圓,南到伊關口北部山下,把洛水、纏水、伊水、澗水一起包括在城垣之内。

    隋大業初年,沿洛河兩岸,築高樓四座,用大船鎖鍊做成浮橋。

    宋代邵龍有詩:天津橋下陽春水,天津橋上繁華子。

    是說那橋上的熱鬧盛況……” 她們似乎都為之神往,那小的問道:“現在呢?” 年長的那個白眼道:“别打岔好不好?” 葛品揚知道說話之妙,在于起、承、轉、合,于是他像寫文章般地故意加以渲染道: “天津橋邊,原本有個洛神廟,橋頭上又有個文峰閣,高有十丈,共分三層,正門頂上挂着“步接三台”的橫額。

    附近又有個五眼井,據說是三國時曹操飲馬之處……” 那小的“哦”着道:“曹操?他在那兒牽馬喝水?” 葛品揚自顧說下去道:“關于這座橋,白居易還有一首詩說得很好。

    ” 年長的凝聲道:“請老伯伯念給我們聽聽好嗎?” 葛品揚捋着髯,仰面閉目吟哦着:“天津三月時,千門桃與李。

    朝為斷腸花,暮逐東流水。

    前水複後水,古今相繼流。

    新人非舊人,年年橋上遊。

    ” 他抑揚頓挫地剛剛念完,猛聽小的“噢”了一聲道:“奇怪,這不是姥姥時常念的麼?” 葛品揚不禁暗叫:這裡面又有蹊跷…… 他正想順勢發問,卻瞥見那年長的正瞪着那小的,心中又是一動,忖道:是了,這年紀大點的丫頭比較懂事,想必那個姥姥就是那個白發老婦。

    每次年長的不準小的提到姥姥,小的便噤若寒蟬,可見那個姥姥十分厲害,并有着某種忌諱,否則,絕不緻如此。

    那麼,要想套她們口風,就非向少不解事的小的身上下手不可,即使不能支開另外三個,也要設法使她們在不知不覺中自露馬腳。

     他心神一定,又自閉目養神起來。

     隻聽年長的柔聲說道:“老伯伯真好博學呀,咱們碰到老夫子了。

    請教‘洛陽紙貴’這個詞兒,出自何典?” 葛品揚暗笑道:這丫頭無話找話,以圖掩飾,蠻聰明的呢。

     忙張目一笑道:“姑娘可是要考考老漢?” 她道:“不敢,不敢,老伯伯隻管叫我雅凡好了。

    ” 又指指另外二女道:“二妹雅心,三妹雅夢。

    ” 葛品揚叼念着道:“雅凡、雅心、雅夢、雅真,好脫俗的名字,姑娘們确也文雅得很呢。

    ” 雅真“咭”的笑起來說:“咱們其實野得很的。

    你們中原的人真奇怪,講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還要女人把腳紮小……” 她說到這裡,又被雅凡白眼止住。

     葛品揚裝作未見,點頭道:“此謂鄉同俗異,風土不同,姑娘們莫非……” 雅真脫口道:“咱們不是你們中原人。

    ” 雅凡忙接着:“咱們正為仰慕中原風土人物而來,還請老夫子多多指教。

    ” 葛品揚捋髯道:“哪裡話,咳咳。

    關于姑娘所問洛陽紙貴一語,源出左思的《三都賦》,敝鄉(指洛陽城)文風更盛,人才濟濟。

    漢代,班超随母來到洛陽,貧無立足之地,乃投筆從戒,立功絕城,萬裡封候。

    ‘賈傅三年谪’的賈誼,著有《過秦論》,不在左思十年才成的《三都賦》之下。

    文史有文彥博、司馬光,道學有張載等人。

    唐以下,若盧照鄰、駱賓王、王勃、楊炯、東方虬、宋之問、杜工部、李谪仙、張說、裴度、賀知章、劉禹錫、白居易等人均曾遊過于此或終老此鄉,漪欤,盛哉。

    ” 雅真咋舌道:“這麼多人?我記不清楚了。

    ” 葛品揚老氣橫秋地道:“這隻是舉例而已,真要說起來,車載鬥量都不夠形容。

    洛陽東關銅駝巷,還有老子故宅,又有宓妃祠。

    李義山詩雲:賈馬窺竄韓椽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石崇曾築金谷園于城郊外,以藏其愛妾綠珠,又有紅葉題詩的豔迹。

     名園十有八,盛種花王(牡丹),大者可以用作屋梁。

    姑娘們可知洛陽牡丹罕天下之說?” 她們正聽得入神,聞問方自一怔。

     猛聽車把式一聲叱喝道:“老爺!嗨,姑娘,到了。

    ” 勒馬停下馬車。

     她們争相探頭四望。

     雅真當先跳下車來,“噫”了一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葛品揚一邊吃力地跨下車,一邊笑道:“就是姑娘們要找的天津橋。

    ” 她們都傻了眼。

     原來,所謂天下第一名橋的洛陽天津橋早已廢圯,隻剩下了一穹月形的橋洞了,蕭索地危立于洛水中央。

     葛品揚拭着汗,喘着氣,解嘲似的道:“這麼熱的天氣,老遠跑來看一個橋洞,咳咳,這就是憑吊古迹。

    姑娘們要看古迹,隻能如是觀,任何古迹差不多都與這個在五十步與百步之間。

    ” 雅其氣得跺腳道:“走,不看了,其他的地方也不要去啦!” 一頭鑽入車中,發了姑娘小性子。

     雅凡一笑道:“真不懂事,看古迹本來就是撫今思昔,遙想當年盛極一時的風光,如果仍和以前一樣興盛,也不成其為古迹了。

    ” 葛品揚不住點頭道:“然也,姑娘高論,老漢佩服。

    ” 雅真在車中叫道:“你們不走,我可要先走啦。

    ” 葛品揚心中一沉,迅忖道:好容易得着這個“打聽”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如果她們一去就此不再現身,豈不麻煩了?得趕快想個辦法。

     剛想到這裡,忽見雅凡向他福了一下道:“老夫子辛苦了,咱們先請您喝了酒,再申謝意。

    ” 一面已舉手請他上車。

     葛品揚不禁大急,咳了一聲道:“不忙,其實,可觀賞遊覽的地方多得很,隻要姑娘們有興緻,老漢自當奉陪。

    ” 突然雙目一直,發現河邊柳蔭下正有三個村婦向這邊窺視着。

     他心中不禁暗叫:糟了!偏又狹路相逢,怎會這麼巧? 原來,那三個村婦,赫然竟是經過易容化裝的龍女和黃、青兩鳳! 他暗暗嘀咕,尚幸龍女等并未現身出來找“岔”,揭穿他的行藏。

     冷眼又瞥見黃鳳和龍女附耳說了幾句話,匆匆于荒草間丢下一物,悄悄隐去。

     雅凡過來要扶他上車。

     他忙道:“謝謝啦,老漢想起這附近有位老友已好幾次約老漢對枰(弈棋),今天難得順路,就此别過。

    姑娘們如有事要老漢效勞,可于明日午後去一品軒相召。

    ” 他拱拱手,徑自轉向左面走去。

     四女歉然地互看了一眼。

    雅心迅步跟上,由懷中取出一個白色小香囊,塞入他袖底道: “這個,請老夫子收着。

    咱們姐妹住在朝陽居,你老想必知道。

    三五天内,咱們就要走了,以後有機會再向老夫子請教。

    ” 人已翩然轉身,與雅凡、雅夢一起隐入車内,還掀開車簾,向他揮手。

    車把式皮鞭起處,馬車絕塵馳去。

     葛品揚本不想接受人家饋贈,卻因那白色香囊是用千層針織成的,竟不知由何處打開? 一時好奇,也就笑納下來,目送香塵已遠,這才又躲回原處,于柳蔭荒草中找出一條黃色香巾,上面用眉筆草寫着一行字迹 “令師已到洛陽,别盡與女人窮混,小心!” 葛品揚入目這行字地心中狂躍,同時又有點啼笑皆非:你們未免也太作弄人了,既然好意通知我師父已來洛陽,卻不說明落腳何處,叫我幹着急…… 轉而一想:這怎麼可以錯怪人家,她們想必也隻是聽人說或偶然發現,根本也不知師父落腳之地。

    不過,且别管它,隻要師父真的來了,憑天龍老人四字,足夠震動洛陽,還怕找不到?最多找此間丐幫分舵問一問就是了。

     丐幫弟子,遍布天下,葛品揚很快便找到了一個“一結”老丐,由此老丐把他帶到丐幫洛陽分舵。

     整個丐幫洛陽分舵中,一片緊張混亂。

    正副分舵主都不在,隻有一個留守的頭目主持一切。

    一問:師父果然已來了洛陽,連龍門棋士古今同也來了。

    再問落腳地點,那留守頭目也不知道,隻說正在分頭探聽中,要等分舵主回來才知詳情。

     葛品揚本想坐候,卻因不知分舵主究竟何時才能回來,乃隻得暫且辭出。

    臨行留下地址,交代那位留守丐目,一待分舵主回舵,立即派人與他或同住的“兩老”取得聯絡。

     他走出丐幫分舵,回複原來面目,趕回紅葉客棧,一進房,隻見弄月老人正面色凝重地與醫聖毒王低聲交談着。

     弄月老人看了他一眼,突然嚴肅地道:“你少露鋒芒,可知西域那班蕃僧也到了洛陽? 好像等待着什麼。

    我們本就人單勢孤,你一人落單,可知後果?” 葛品揚情知老人是出于一片關懷善意,而實際情形也的确如此,當下低下頭,不敢聲辯。

     弄月老人見他如此,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隔了好半晌,葛品揚才擡起頭來,連咳數聲,扼要地把自己和雅凡等四女邂逅,與師妹等巧遇,以及走訪丐幫洛陽分舵,證實師父和龍門棋士古老前輩确已來到洛陽的一番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弄月老人矍然道:“令師也來了,可能也已有所知,決不會是偶然巧合。

    ” 醫聖毒王插口道:“既然天龍道友和古道友适時趕到,我們更該盡速設法與他們會合一處才對。

    ” 弄月老人點頭道:“好,隻是丐幫弟子随時會有消息送來,司徒兄不妨在此留守,由我與品揚到幾處他們可能落腳的地方看看。

    ” 轉身一揮手道:“品揚,走,你大師兄可能與你師父兩下中途錯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