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巧觸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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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所知也極為有限;對了,這究竟是個什麼性質的幫會呢? 如照眼前這班腳色看來,此一幫會縱然組創起來,當也稀松平常得很;可是事實上卻又似乎不然,它的籌劃竟連五鳳幫都給驚動了,能說它真的沒有什麼嗎? 葛品揚正思忖間,又有第三個人搶着抱怨道:“這些尚在其次,我流星趕月最感不舒服的,莫過于我們那位老大,既然大家早晚要共一口大鍋吃飯,他卻故弄玄虛,三四天來我們大夥兒連他人影子都沒有見到一次,未免有點大那個了!” 葛品揚一怔,訝忖道:“原來還沒有人見到過那個老大?” 葛品揚定神思索,他仿佛記得,剛才在莊外,當那名老大于門樓上出聲相詢之際,那口音聽來似乎極為耳熟,可是,一時卻偏又想不起究竟曾在那兒聽到過,正出神間,忽聽老二歡聲道:“好了好了,老大來啦!” 嘈雜的人語,頓時靜止下來。

    葛品揚随着衆人轉身朝前面院門中望去;一名身穿灰布袍、年約五旬上下的老人,正從院門中走出來;步履沉穩,神情穆肅,俨然一派不可侵犯的威武氣概! 來人除雙目精光閃閃,顯出一身成就不俗外,最大的特征便是雙眉之間有着一粒白果大小的朱砂紅痣。

     顯然的,這粒紅痣在武林中并不陌生,先後有人失聲低呼道:“三目狂叟!” 葛品揚也頗感意外,怪不得口音那麼熟,原來是這個老鬼! 院中經過一陣子騷動,立又再度沉寂下來;三目狂叟高群在黑道上果然有他的威風,院中這一幹人物對他還真畏服得很。

     三目狂叟目光一掃,面露傲然得色,昂着頭,’大踏步穿過衆人讓出的通道,一徑走去對面台階頂層後,緩緩回過身來,點點頭,沉聲發話道:“衆位心意,老夫明白,目下人手雖齊,尚還有很多手續待辦,既然有人等得不耐,老夫亦不妨先向衆位提前報告一下。

    ” 頓了頓,方接着說下去道:“首先,請衆位認清,此處不過是本幫金陵分舵十個支舵中的當塗支舵而已;諸位認為老夫在武林中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名氣是吧?好了,告訴諸位,三目狂叟高群,老夫我在本幫中不過是一名支舵主而已!” 此語果然驚人! 三目狂叟在今天武林中,正如現在他自己所說的一樣,名氣雖然有點,卻也不見得就煊赫到什麼程度,不過,話盡管這樣說,如果他真的隻夠格充當某一幫會分舵之下的支舵主,那也未免稍嫌委屈了。

     要是狂叟此言不假,那麼,此一新興幫會的首腦人物,又該是誰呢? 但見往叟輕輕一咳,繼續說下去道:“所以,而今而後,請諸位不必再對天龍堡如何崇仰;也不必以為五鳳幫有什麼了不起;本幫業已大緻籌組就緒,将來一旦宣告于世,諸位自當有目共睹,保管天龍堡與王鳳幫均将為之黯然失色!” 葛品揚又怒又疑,就在這時候,下面忽然有人問道:“本幫宗旨如何?” 三目狂叟頭一點道:“問得好!朋友就是不問,老夫也快要說到了!本幫宗旨簡單說來,八個字即可概括一切:君臨武林,為所欲為!” 院中立即轟呼起來。

     要不是為了想多知道一點,葛品揚真想立即飛身上前,将這厮當揚接個鼻塌嘴歪,然後再問問他君臨武林,為所欲為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轟呼稍降,又有人高聲問道:“咱們幫主是誰?” 這是大題目,也是目前人人都想知道的一件事;所以,此問一出,喧鬧聲馬上完全沉寂下來。

     三目狂叟沉聲緩緩地道:“要知道這個,先聽老夫為你們介紹本幫的名稱,本幫目前暫稱二仙幫,将來也許會改稱三友會,或者改稱四方教,一時尚不能十分肯定,這也就是說,本幫幫主将會有二至四位,這幾位幫主的名号,衆位請暫時耐心稍待,不過,為不令衆位失望起見,老夫敢向衆位保證,将來的這幾位幫主,他們之中任何一位,其武功成就均将遠在藍公烈或冷面仙子之上!” 有人附和,有人大笑,充分顯出全是一些沒出息的烏合之衆。

    葛品揚氣不勝氣,反倒是覺得有點好笑。

     三目狂叟不知是為了收買人心,抑或本身也不是什麼好料子,眼見這等污糟糟的場面,居然毫不在意,僅不住揮動袍袖,示意大家肅靜。

     他待衆人靜定下來,一字字地接着說道:“本幫将來雖有兼并天龍堡、五鳳幫的實力,但在目前,仍暫守聯五鳳幫,滅天龍堡之取巧步驟,在與王鳳幫公然成仇之前,各位可不許随便說話!須知本幫與五鳳幫規律一樣,同樣隻有一條;上令下行,違者死! 最後七個字,說得聲色俱厲。

     三日狂史那副相貌本就”叫人看了不舒服,一旦沉下臉色,更是難看,院中衆人均不禁為之倒抽一口冷氣。

     狂叟見衆人已然知畏,臉色稍緩,當下目光四掃,忽然将袍袖一揮道:“依順序走,現在随老夫由密道赴本支舵神壇!” 一語甫畢,目光偶射前面院門外,突然“咦”了一聲,注視不語,衆人愕然回首,院門外,那名張老二正大步如飛奔入,神色稍顯異樣,似乎前面發生了一點小小事故。

     張老二徑直奔至三目狂叟身邊,附耳低低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三目狂史眉峰一蹙,張目失聲地說道:“有這等事?” 張老二點點頭,狂叟冷冷吩咐道:“去請進來!” 葛品揚心頭一動,疑忖道:難道是屍鷹卓白骨提前投到,被這名張老二瞧出了破綻不成? 張老二應聲再度奔出,院中沒有一人出聲,大家都在等候着看究竟出了什麼事;不一會,張老二帶進一個人,葛品揚仔細視察之下,結果斷定此人決非屍鷹卓白骨所僞裝。

     易咨術為天龍堡絕藝之一,葛品揚除承本門師傅,先後又分獲天風老人及龍門棋士等兩大行家的指點,在這方面的成就,遠非一般人所能比拟,他要是一時粗心,或許會疏忽過去,但如果有心查察起來時,對方說什麼也不可能逃過他的雙眼,這一點,他有充分的信心。

     現在經張老二引入的這名漢子,身材與葛品揚差不多,年約三旬出頭,四句不到,紫膛臉,眉宇間頗具一派英武之氣,對方現在出現的也許不是本來面目,但是,無論如何不是屍鷹卓白骨。

     張老二将紫臉漢子引入院中後,随便找了一處空地站下,毫無其他異狀。

     衆人見并無發生事故,便又一個個相繼向狂叟那面轉過身去;台階上,三目狂叟偏臉沉吟了一下,好似突然想起什麼般地擡臉擺擺手道:“這樣吧,暫時再在這兒待一會,現在大家且圍成一個圓圈子,老夫還有幾件重要的事交代一下。

    ” 衆人身手,一個比一個敏捷,刹時便圍成一個大圓圈,中間約摸空出三丈方圓一塊空地。

     三目狂叟背手踱進圈内,四下望了一眼說道:“入神壇便得獻血起誓結盟,在此以前,大家兄弟間似乎應該彼此先有個認識了解才好……” 葛品揚暗道一聲:恐怕要糟了! 不過,他也并不十分在意,心想沒有人拆穿便罷,要真的有人壞了他的事,他相信憑在場的這些貨色,大概還沒有誰能攔得住他。

     三目狂叟接着說道:“為節省時間,一次出場兩位,輪流向大家自陳名姓、外号以及略曆,老夫另外派人筆錄下來以備刻印花冊。

    ” 說着,向前面院門口站着的那位張老二吩咐道:“老二,你跟老三過來記錄!” 老二退去不久,領着那名長方臉、臉上甚少表情的老三,分别捧着筆墨紙硯進來,于人圈外遙遙站定。

     三目狂叟向葛品揚頭一點,又向最後進來的那名紫臉漢子點點頭,說道:“你們兩位最後到,就由你們兩位開始吧!” 葛品揚與紫臉漢子同時大跨兩步出列,三目狂史高聲道:“兩位請先報名号!” 由于狂叟沒有指示誰先誰後,葛品揚與那名紫臉漢子略作遲疑,幾乎是同時抱起雙拳朗聲報道:“在下金刀” 葛品揚呆住了,紫睑漢子也呆住了,所有的人差不多都呆住了! 三日狂叟卻仰天狂笑起來。

     但見他大笑着說道:“兩位進莊雖有先後,但在報名時,卻都以潼關‘平安镖局’的‘金刀’金破雲自承,真不知誰是假的,哈哈哈!” 笑聲一收,突向四下環視着冷冷說道:“各位請嚴守崗位,并請見過金刀本人的弟兄出面來指認一下,真的金刀是好朋友,假的金刀,哼哼,對不起,從哪位兄弟身邊沖出去,就請哪位兄弟多多賣點力氣!” 退出一步,轉向老二、老三喝道:“老二、老三準備接應!” 一陣金鐵雜響,人人自背後撤下應手兵刃,眼瞪圈中的葛品揚和紫臉漢子,神态緊張,目不轉瞬。

     圈外的老二、老三,手中筆墨紙硯顯然隻是虛應故事,聽得狂叟号令,四手齊揚,一古腦兒扔得幹幹淨淨,身形起處,一邊一個,分别其疾無比地落至葛品揚和紫臉漢子的身後。

     現在,葛品揚隻是奇怪:最後來的這厮是誰?世間哪有這等巧事?我冒充金刀出于無意,他怎麼也正好假冒上金刀的名義呢? 潼關平安镖局的金刀金破雲與洛陽八方镖局的一名镖師,當日在洛陽一家酒樓上,葛品揚曾見過一次。

    不過,那次葛品揚實在并不知道兩人姓什麼名誰,隻為後來兩人起了沖突,一個跟在後面連喊“金兄、金兄”不置,葛品揚方始知道平安镖局的那名嫖師姓金而已。

     這次,他化裝,亦未以何人為典型,日報姓金,隻是信口道出,及見對方發生誤會,主動喊出全銜來,他才知道當日那個姓金的原來叫做金刀金破雲,既然如此,他當然樂得承擔下來。

     現在,事情雖因湊巧而出了岔子,但是,有一點葛品揚清楚:他不是真正的金刀,對方呢?對方也是冒牌貨。

     空氣緊張,場面僵持着…… 最可怪者,院中空有如許之衆,竟似沒有一個見過金刀金破雲其人,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無人敢發一言。

     這批家夥見識之可憐,蓋可想見。

     而三日狂叟本人,對所謂金刀金破雲者,顯然也僅限于聞名而已,他自己都無法識别,當然無法對别人發作,所以,氣惱亦隻好氣惱在肚子裡。

     人圈中,葛品揚與紫臉漢子,面對面,相隔約二丈許,這時,二人四目眈眈,似乎都在揣測着對方的心意,在他們二人未有表示之前,餘人根本無所憑依,所以,一時之間,人人都僵立着不言不語…… 紫臉漢子起先亦曾略露倉惶之色,不過,那僅是稍現即逝的一刹那,現在早已平複過來了,他所想的似乎與葛品揚完全相同:是的,本人冒牌貨,閣下諒也差不多! 兩人對瞪着,都在作如何排斥對方的打算,但是,由于彼此同樣心虛,誰也不敢輕易有所舉動。

     終于,三目狂叟不耐了,目光一掠,冷冷吩咐道:“帶刀的朋友,丢兩把出來!” 喳的一聲,一把鬼頭刀于紫臉漢子腳前斜斜插落地面。

    接着,又是喳的一聲,另一把雁翎刀斜斜插落葛品揚腳前。

     三目狂叟得意地陰聲冷笑道:“姓金的朋友據稱以金刀破雲十三式揚名關洛,現在是兩位拿真功夫出來的時候了!” 紫臉漢子面有喜色,葛品揚卻皺了皺眉頭。

     葛品揚對刀法雖無多大研究,但是,帶藝入堡的天龍八将中卻有四個是使刀的,天龍老人在指點八将武功時,十九均命三徒一女從旁觀摩,以增加四小對天下各門精絕刀法的認識。

     所以,嚴格說來,葛品揚對刀法并不陌生。

     那麼,他為什麼要皺眉頭呢? 那就是說,不論對方是真金刀或者假金刀,以他今天一身成就,如将先天罡氣貫注于刀法中施出,對方無論如何都不是他的對手。

     等會兒兩下交起手來,刀劍無情,他将如何兩全? 首先,他沒有傷害對方的理由,如想不使對方受傷害,就得處處退廣,同時,對方會領他這份人情嗎? 對方是怎樣的一個人? 對方将會有何種想法? 萬一對方所想的完全與他相反,一心要斃他于刀鋒之下,他退讓,對方豈不要誤會他力有不敵,益發蠻拼硬幹起來? 現在,真正的是騎虎難下。

     思維電轉,僅是刹那間事,對面紫臉漢子臉上笑意愈來愈濃了,這時足尖一踢,鬼頭刀應勢飛起,伸手一抄,鬼頭刀已然抄入手中,姿勢從容,手法迅捷,居然一副刀法名家身手。

     衆人情不自禁暴喝一聲:“要得!” 紫臉漢子洋洋得意,刀柄一順,以刀尖指向葛品揚笑道:“咱姓金的從不趕盡殺絕,閣下若是識趣的話,馬上逃命還來得及。

    姑念初犯,冒名頂替之罪,咱姓金的答應不追究也就是了!” 葛品揚忍不住暗罵一聲:活見你的大頭鬼! 他本有就此脫身離去之意,這一來,又不禁火了,心想:這年頭好人難做,你這厮如此猖狂,大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免得你下次毀在别人手裡,小爺臨走之前就先教訓你一頓好了。

     當下嘿嘿一笑答道:“金某人行走關洛十餘年,仗着手中一把金刀,大風大浪也經過了不少,這次與局主同翻,棄刀遠來江南地面,想不到竟會遇上這等稀奇事,金某人之所以一再緘默,不過是因為殺戒易開難收,嘿嘿嘿……” 聲調、口吻,居然一個比一個說得像。

     衆人先見紫臉漢子面有喜容,葛品揚卻露出皺眉為難的樣子,再加上前者抄刀手法之熟練,原已一緻認定紫臉漢子為真金刀無疑,及至葛品揚說出這一番話來,連身上不帶刀的原因都交代得合情合理,不由又都為之迷惑了。

     葛品揚有意炫露,不待嘿嘿聲畢,左腳向左外方曲腿一掃,雁翎刀應勢向左前方斜斜飛起;他且不去接刀,左腳回卷,右腳卻向右前方踏出,僅是那麼虛虛一點,緊接着,一式“白鶴亮翅”,左臂揚起,右手并指向左臂下一穿,指領眼神,身随眼走,就地一個反盤旋,不但雁翎刀已抄掠手中,身軀也在原地兜轉一圈,金刀劈風,帶出一片呼呼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