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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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肥菊黃秋風送爽。

     仲秋八月,洛陽城中忽然出現一對俊美無比的男女少年。

     男約十七八,身穿黑綢長衫,潇灑倜傥;女的約十六七,内着黃色勁裝,外披一襲大黃披風,柳眉鳳目俏媚而天真。

     二人出現于城中,已整整三天了。

     三天來,二人不是雙雙縱騎追逐于城郊官道上,便是并肩攜手漫步于城内各處名刹古園中。

     二人我行我素,言談風生,對路人之贊羨目光,視若無睹。

     他們倆便是“上官印”、“上官英”義兄妹,自是毋須交代的了! 他們歇腳的地方,是城中最大的“八方古棧”,這天黃昏時分,二人從外面回來,一人捧着一個尺許見方的紙包,面帶歡笑,一迳回到後進裡院。

     二人住的客房是一明兩暗,中間是客廳,上官印住左房,隔壁是通向前院的市道,上官英住右房,隔壁則是一個單人房間。

     太陽快下山了,後院中一片甯靜,夕照灑在院中假山上,像座壘壘金堆。

     二人回到廳中,見對面西廂房,以及右側朝南正屋的房客都還沒有回來,便毫無顧忌的哈哈一笑,将手中紙包擲在地上。

     格笃一陣響,自兩張皮紙中滾出來的,竟是兩塊色澤不同的大石頭。

     兩塊石頭一白一灰,二人移來兩張矮凳子對着石頭坐定,上官印注目微笑,上官英側臉說道:“我喊一二三,然後開始。

    ” 上官印心神專注地點點頭,微笑不語。

     上官英便開始喊:“一、二、三”三字出口,皓腕如虹閃電掣般一展一抄,已将面前那塊白色石塊攫至手中。

     上官印腰身微俯,掌放如龍爪疾吐,也将另一塊灰色石塊同時抄了起來。

     二人運指如飛,的的達達,石屑彌漫中,不消盞茶光景,人人身前已堆集了一堆小指大小的碎石子。

     上官英蓦地雙手一指,笑喊道:“我好啦!” 上官印接着兩掌一亮,微笑道:“我也好了。

    ” 上官英忙道:“不行,你比我慢了一步,應該算你輸!” 上官印側臉笑道:“發令的人是木是稍占便宜呢?” 上官英鳳目一瞪道:“那你為什麼不發令?” 上官印笑了笑道:“我有機會嗎?” 上官英臉一紅,怒道:“這一部分算和總可以罷?” 上官印點頭笑道:“那還差不多”身子一俯,便撥動面前的石子,一五一十的數了起來。

     數完直起身子笑道:“一百八十一,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 上官英瞪眼說道:“我的難道還會少了不成?”衣擺一理,便也俯下身子,一五一十的數将起來。

     最後纖腰一直,芳容微绯地道:“我,我也正好。

    ” 上官印星目問了一閃,微微一笑,道:“一百八十一,是嗎?” 上官英芳容又是一紅,怒道:“不相信何不複點一下?” 上官印笑了笑道:“點什麼?當然不會錯”星目滾動,忽然歎了一聲道: “我學過麻衣相法,英妹,我替你看個相好嗎?” 上官英高興地接道:“真的嗎?準不準?” 上官印點點頭,上官英鳳目一閃,忽然問道:“怎麼看法?看那裡?” 上官印淡淡地道:“男左女右,看手”蓦地手出如電,反腕一抄,已将上官英微握的右手抓在手中,大笑道:“就是這一隻,給我看看!” 拇指壓住“才府”,食指則抵住“少澤”,上官英冷不防此,手背手托兩處要穴受制,腕脈一麻,右掌不得不松,展掌處,的達一聲,一枚白色小石子昭然掉落。

     上官印放手撫掌大笑,上官英雙頰紅暈如醉,又羞又惱,連連跺足喊道:“笑什麼?多一顆又不是少一顆!” 上官印大笑道:“還不服?好,好!” 上官英怒道:“多一顆表示我快,服什麼?” 上官印笑道:“舉個例說吧,丐幫八仙掌法有一招湘子橫笛,專破敵人力劈華山一類的招式,其威力專在以逸待勞,就壓頂來勢輕輕一架,再運内勁震裂敵人肘腕關節,其運用端在時機的拿捏是否恰到好處如依你快便是好的理論,搶先一步橫臂而出,人家招式尚未用完,臨時改一招手揮琵琶,或者雙虎清山,請問你那條臂膀還要不要了?” 上官英臉一紅,強辯道:“慢一點不就行了嗎?” 上官印撲哧一聲,上官英臉色又是一紅,掙了掙,也忍不住埋臉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臉一擡,恨恨瞪目道:“别神氣,我在棋上赢你也一樣。

    ”說着起身人房,自房内取來一張薄闆棋盤。

     将小凳子拉到上官印對面,坐下後,拍拍棋盤,仰臉喊道:“不怕輸的來呀!” 上官印笑了笑,二人便開始對弈起來。

    一局未終,天色已微黑。

    上官英手拈一子,秀眉緊皺,遲遲難落,上官印笑道:“你慢慢磨吧,我去點燈。

    ” 臉一擡,猛又低下,促聲道:“低着頭别動,有人來了!”一陣清濁相雜的腳步聲,自遠而近。

     上官英雖然面裡背外,這時略一凝神,便自察出濁聲在前,清聲在後,顯然是一名店夥正領着一名身手上佳的武林人物向這邊走過來。

     她知道這座裡院中,惟有她卧室隔壁那間單人房間尚還空着,二人必須要打門口經過,腳步聲愈來愈近,由于身軀不便轉動,而同時又耐不住心中想知道來人為誰的好奇,于是便輕拉了一下上官印的衣擺,右手在棋盤上迅速寫了一個:“誰?” 上官印立即回寫了一個字:“貪!” 上官英柳眉一别,還待再寫下去,背後門外,貪叟的聲音已然響了起來道: “夥計,你剛才說住一天多少錢?” 店夥似在賠着笑說道:“便宜,便宜,老爺,一錢銀子一天。

    ” 貪叟似乎腳下微頓,輕哼道:“一天一錢銀子還說便宜?” 腳聲再起,同時接着說道:“假如付足成的紋銀有沒有折扣打?打幾折?” 店夥似乎怔了一下,呐呐強笑道:“老爺說笑話了。

    ” 貪叟腳下又是微微一頓,沉聲怒道:“誰在跟你說笑話?老夫行走在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人付店錢付過足成紋銀的?” 店夥幹笑道:“我們這裡不同,老爺。

    ” 貪叟大聲斥道:“什麼地方不同,黑店是不是?” 店夥忙賠笑道:“老爺包涵,小的等會兒跟櫃上商量着辦吧。

    ” 貪叟恨恨的罵了一聲,這才再度向前走去。

    上官英聽得二人已經走過門前,鼓腮忍笑,臉甫擡起,上官印星目一閃,突又低呼道:“進房去!” 一拉上官英衣袖,身軀雙雙一側,貼地飛進右邊上官英房中。

     二人足尖剛着地面,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已自院外趁風而來,一路大笑着道: “老萬,老萬,房錢我來付!” 聞聲知人,正是鄙叟,從語氣上聽來,這個奸險的老家夥跟在貪叟身後一定有一會兒了。

     二人湊到窗口,隻見簾縫外青影一閃,射向隔壁門外。

     一牆之隔,不啻無物,這時但聽鄙叟呵呵笑喊道:“萬兄找得小弟好苦” 已然反客為主,将貪叟讓進房中。

     一陣桌椅響動之後,貪叟突然冷冷地道:“羅兄何事要找老夫?” 鄙叟似乎呆了一下,緊接呵呵一陣大笑,笑聲一收,這才壓低嗓音道:“萬見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貪叟愣愣地道:“知道什麼?” 這時上官英忽然傳音笑向上官印道:“看不見表情未免太可惜了。

    ” 眨眨眼扮了個怪臉,五指一伸,便往壁間戮去,上官印出手如電,搶前一把,将腕帶住。

     上官英偏臉低聲道:“幹什麼?” 上官印用手向壁腳指了指,低聲笑道:“不幹什麼,開低點!” 上官英嫣然一笑,怒意全消,甚為佩服地點點頭,纖腰一俯,指到處,壁上已經悄然露出二個小孔。

     上官印身輕如燕,自床上取來一條薄被。

     二人展被就地卧倒,各占一孔向隔室偷窺過去。

     兩個小孔并非平穿直過,而是斜斜地由下而上,因此他們倆可将隔室中情影看得一目了然,但二醜卻不易發現此一秘密。

     這裡但見鄙叟不知已在貪叟耳邊說了一些什麼話,貪叟微微颔首,矜持着露出一副“不是你說,我可幾乎忘記”的神情。

     鄙叟頭一縮,仍回到桌子一邊,偏臉眨着那雙三角眼接道:“萬兄,你說是吧? 人家歐陽大姐雖說平時跟咱們老哥倆兒沒有多大來往,但看在她對咱們一向還算尊敬的份上,咱們也得表示表示呀!” 上官英腳尖一踢,轉臉望向上官印,似在問:“誰是歐陽大姐?” 上官印向上一指,上官英吃驚地道:“天魔女?”喃喃又接道:“我隻知道她叫天魔女,卻不知道她姓歐陽。

    ” 上官印又道:“歐陽冶卿!” 上官英似對“兩醜”突然提及“天魔女”感到非常興奮,匆匆點了一下頭,便又引目就孔望了過去。

     貪叟沉吟了半晌,緩緩擡臉道:“據最近外邊傳言說,她有意思組天魔教,這話可真?” 鄙叟臉色一整道:“誰說不是?” 貪叟金魚眼滾了滾,似乎又為了什麼事沉吟起來。

     上官英又在上官印小腿上輕輕踢了一下,皺眉回臉,好似問道:“鄙叟原為大還丹和九龍四雅漢玉爵而來,怎麼現在盡說題外話?” 上官印微微一笑,伸指在空中畫了幾個彎彎曲曲的圈子,似乎回答:“忙什麼? 九拐十八彎,慢慢來呀!” 上官英将信将疑,上官印兩手比了個圓形,朝自己眼上一罩,意思是說:“這老家夥的奸滑之處,你不知道嗎?” 上官英脖子一縮,幾乎笑了出來。

     再度望去時,貪叟仍在思考,鄙叟大概等得有點不耐煩,這時三角眼眨了眨,眼梢瞄向貪叟,口中自語道:“人生七十古來稀,做七十大壽并不是一件尋常事,況她既不惜毀棄與鬼谷、神女兩師兄妹當年之默契,其在武學上另有驚人成就,當可想見,再則閑雲野鶴那兩個老匹夫一天不死,咱們兄弟多結一份奧援,依小弟看來,實在大有必要。

    ” 貪叟似乎已為所動,金魚眼一滾,擡臉道:“你剛才說她壽期是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