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盾光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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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現面之下,聲勢果是不凡。

    寒冰老人,雲冠素服,三角眼,掃帚眉,高大身材,滿臉紅潤,手中拿着一把芭蕉蒲扇,背上除負着一柄長劍外,還背着一面奇形奇物,那東西體泛金光,撩人雙目,微風輕指,便是一陣嗡嗡之聲。

    細看,原是一面奇形銅盾。

     距離寒冰老人不遠,立着太陰僧,這魔頭貌像奇鬼,也是五魔之中,打扮最為奇特的一位。

    他原生得豹頭環目,左右有兩隻長牙,從闊嘴裡凸露出來,活像着一位獠牙惡鬼。

    這怪物頭戴金箍,平日喜穿烈火袈裟。

    今晚算是特殊,烈火袈裟換了一身冰绡僧袍,和寒冰老人,一樣打扮,懷中抱着一柄長劍,古色斑讕,式樣奇特,寒着一付鬼臉,怪模怪樣。

    最奇是背上背着之物,也是一付銅盾,和寒冰老人所負者完全相同。

    兩位魔頭一現,場中靜靜的鴉雀無聲。

     不但雲姬瓊娘這班人面帶緊張。

    連江漢神駝,也被怔住。

    暗裡一打量,魔頭們氣定神閑,屹立如山,足下所踏之處,原不過是拇指粗細的一根樹枝,百餘斤的人體,站在枝上,竟是分紋不動。

     寒冰老人,突把掃帚眉朝上一挑,兩道拇指粗細的冷芒,從雙眸裡進了出來,往場中一掠,老少諸俠,除麟兒外,都覺目眺所及,打隊腳底直授頂門,泛起一股寒意。

    身軀微動之下,他那背上銅盾,射出一片紫光,宛若金罩妖魔,自天而降。

     麟兒倒不注意老魔武功,一雙精目卻凝視背上之物。

     所背之物,式樣奇古,光華閃爍,顯系不凡,看情形,明是塔頂之物,自已懷步來,被人先得。

    至寶對自己雖無複謂,但因得寶的人,是兩位絕世魔頭,手擁奇珍,不啻如虎添翼,這對武林危害确實太深。

    麟兒突想及: “元妙恩師傳藝之時,謂武林中有雙神盾,不但一避九兵,而且可發生反光,迷人雙目,并曾一見。

    叮囑琉姊,寶琉燈的克星,正是這對銅盾。

    ”而今銅盾已現,得者又是絕世魔頭,不免惕然知警。

     錯愕問,一愚子立朝麟兒笑道: “這是陰山五老之二,也正是你們渴欲見面的人,還不下拜作什?” 惠元拿眼望着麟兒,手中橫劍以待,似在存心監視。

    一愚子突地冷笑一聲,手指惠元喝道: “無知狂徒,渾渾噩噩,自己棄去絕世機緣,不自覺悟,偏還阻止别人,眼前就得讓你遭受報應!”語罷,一晃身,數十丈的距離,竟是一掠而過,眼看就得縱上塔頂。

    陳惠元怒發發沖冠,正待揮劍迎敵,卻被麟兒拿眼色止住! 蓦地裡,這位怪人,突從空中一翻身,把前掠之勢,硬生生的穩住後,反往斜刺裡倒縱數丈,卻落在一株樟樹之上,樹靠塔頂,已不過七八丈餘遠,高幾相齊開,彼此看得極為清楚。

     麟兒微笑道: “老前輩為何突地斜退?難道塔上有什可疑之處麼?” 一愚子朗笑一聲道: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雖信得過你,但還拿不定你身旁的一老一少,如果采用安全突襲,說不定連你也得受傷,最好,還是你先行離開,剩下他們,降不降,關系不大,真如忠言逆耳,那也說不得了!” 麟兒道: “既然必需如此,我就聽從前輩之言是!”他從塔頂一轉身,望着江漢神駝,正色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樣作法,與師門威望無損,而與自己好處,卻太多了。

    就拿一愚子前輩來說,他的情形,正和我們今日一樣,論聲望,我們正是螢螢之火,難與皓月争輝………” 神駝冷峻地道: “自東漢以來,土大夫即以節氣是尚,而武林俠義,祟沿孝,更有勝先賢,變節毀名,匹夫所不為,何況所我?适才陳賢侄也曾力加阻勸,你既不聽,老夫也隻能任你所為,卻不必向我饒舌!” 鱗磷兒仰天狂笑道: “人各有志,彼此不用強勉,我們相識一場,趁分道揚镳之時,大可不必互作惡語,眼前難免不出手相争,這一次,為顧及前義,季某惟袖手旁觀,兩不相幫。

    ”語罷,将手一拱,抖臂一縱,如一隻飛燕,竟從塔頂飛到一愚子身畔,快無比。

     周圍突有笑聲; “這才是當機立斷,的是可兒!”語音一落,寶塔後方的古松上,正縱落威鎮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

    兩人一出現,神駝已知今日之局,至為危險,因為前後左右,都在強敵包圍之中。

    太陰僧的臉上抽搐式的動了幾下,目光掃掠幾下,最後落在一愚子的臉上。

     闊嘴長牙,上下幾動,隻看得江漢神駝暗裡吃驚,心說:“這明是傳音人互相通話,隻可異察聽不來。

    ” 陡聞一愚子大喝一聲: “駝鬼接招!”身子往前一撲,“大鵬展翼”,迅速無比,衣袍帶風,嘩嘩作響。

    高塔尚有丈餘,右手五指箕張,屈伸之間,無聲無息。

    但神駝和惠元,力覺胸前一緊,呼吸急促。

     兩人一聲怒吼,不約而同的對空劈出一掌。

    這原是瞬息間之事。

    雙方正待互較短長,盡情一搏。

    耳聞一愚子怒吼一聲,那龐大身軀,突往下一落,幸虧他功力精純,啪的一響,仆落地下,忙用力從地上縱起。

    衣裂袍開,左右兩膝,竟遭擦傷,連血也流了出來,這情形,在一愚子言,可以說是第一次遇上,論功力,以他一生修為,絕不次于任何武林健者。

    江漢神駝,功力雖高也難勝過自己一擊,可是前撲之際,左腰之上,竟被一股無形功勁,擊巾笑腰麻穴,使自己半邊身子,失去主宰,從空跌下,當場出醜,不由就地呆住。

     龍女和寶琉,都從鼻孔裡冷笑一聲,滿臉卑夷之狀,更使這位老魔,氣得變顔變白。

    雲姬掩口葫蘆,低聲打趣道:“大約因為有兩位主子有此,貪功之心強,利令智錯,不免從空中掉了下來,好在年事已高,無親人在此,否則,豈不讓他們擔很大的心事麼?” 雲姬一貌如花,又是少婦形态,說話之時嬌波流轉.神情生動,不免引起龍女寶琉瓊娘等一幹少女,哄然大笑。

    一愚子弄得尴尬之極,但更惱羞成怒,竟待揮掌撲攻諸女。

     陡聞寒冰老人沉聲喝道: “一愚道友,那季姓小子有詐,适才一擊,分明是那小子暗中所發,瞞得别人,可瞞不住老夫!趕緊上來,别再上當!” 惠元縱聲大笑道: “盟兄一代天人,忠肝義膽,賣身投靠,變節毀交之事,絕不屑為,适才之所以如此,不過故意誘出你們陰山派幾位魔頭藏身之處罷了,以他目前功力,誰稀罕你門這點武功,巫山金牛谷毒龍叟位列五老中,自以為武功絕頂,可是臨場競技,到頭來,還是不堪一擊。

    眼前你門不過多了一位魔頭,就以為穩操勝算麼?” 語音未竟,寒冰老人,陰森森地便是一聲冷笑,目光朝着一愚子一掠。

    但聞這老怪一嘯而起,竟往麟兒所立之處撲來。

     地下諸女,以龍女寶琉為首,同喝一聲“起!”兩道白影一晃,蘅春瓊娘、雲姬玉儀,也跟蹤而上,同往麟兒所立之處躍來。

     就在此時,太陰僧朝着塔底一塊青麻巨石,揮掌一劈,砰然一聲巨響,麻石應手而碎,火花冒起老高,立時山搖嶽撼,天驚石破,平地沖起一道火。

    原來,他們已在塔底周圍,埋藏火藥,掌風碎石,發出火花,引燃火藥。

    立時雷鳴地震,寶塔底層,一舉摧毀。

    嘩然一聲大響。

    這麼一巍然巨塔竟從頂部直塌下來!一崩之勢奚啻萬鈞,斷壁如山,碎石四激,着無數塵土,齊往諸女頭上罩來。

    最危險,莫非雲姬和玉儀,兩人定在最後,頭上砂塵石聲,完全罩住。

     眼看情勢危殆,即不死也得重傷。

    麟兒忙喝道: “兩姊切勿慌張!”暗用白猿附枝,往下一彈,雲姬頭上那段斷壁,已相離不遠,單是那股勁風,已使人呼吸急促,這孩子,沉靜異常,探掌一推,把斷壁打斜,左手由下上翻,間夾天山派的陰陽掌風,把兩女朝樹上一送。

    這雙掌兩式,若非麟兒,旁人絕沒有這般幹淨俐落。

     陡聞寒冰老人,嘿然長笑一聲,如閃電驚雷,朝寶塔崩塌之處一撲。

    這時麟兒因餘勢已盡,已翻落地上,一眼瞥見,寶塔底層,靠北一方,原是複壁,因為塔已全傾,整個顯露出來。

     敵人陰謀詭計不但想暗襲自己等人,而且志在得寶,氣急之下竟忘卻危險,反手一拔,天惠真人所贈的“紫羽指雲扇”,取在手中。

     此物一出,黃耀耀的便是一蓬金光,乍看,似是一把普通的羽毛扇,但細看,卻是奇物非常。

    實扇羽毛,約有兩尺以上,體泛紫光,似用金絲夾羽毛編織而成,扇柄光華閃爍,五光十彩,制造于何人之手。

    在江湖上,可以說無人知曉。

     紫扇指雲,系由扇柄紅玉之上,雕刻着四個篆字。

    天惠真人,從來扇不離手,對之重視異常,以此授他,重視可知。

     恰好寒冰老人,手上也持着一把扇子,麟兒有心比劃,竟把師門輕不一用之物,也取了出來。

    抖臂之間,一躍而起,往那複壁之上落去。

    寒冰老人,一聲狂笑,直朝麟兒身前撲來。

    地上餘燼未淨,煙硝迷離,刺眼嗆喉,使人難受已極!這位陰山五魔之一,果有異樣的武功,單就他這種飄身之法,行來戶不搖,衣不擺,離地不過三隻餘高,居然縱落十文遠近,并借居高臨下,斜撲而來,一陣風響,卷起周圍煙砂,一舉即把麟兒裹往,旋風厲嘯聲,萬馬千軍,天崩地裂。

     龍女、寶琉和惠元,幾曾看過這般聲勢,正待抽劍撲救。

    陡聞一聲大喝: “老魔接招!”煙砂迷離中,一道黃光、貼地而起,“紫羽指雲扇”,上下揮動,那卷來的風,竟如長鲸吸水般,随着寶扇,滾滾翻翻如一道疾流,被麟兒引從旁邊奔去,不多時,煙淨風平。

    美麟兒雖然縱落平地,但寒冰老人,也被扇風逼落地下。

    少年能有這種功力,實是昔所未睹之奇人。

     寒冰老人,陰沉着臉,眸子裡,迸出憤怒光芒,緊注麟兒,沉聲問道: “你這扇是何人所傳?”一道強烈光華,突向麟兒射出,香風沁鼻,左右竟湧出龍女和寶琉,後者關心夫婿安危,從樹上飄落時,即把燈光射出。

    寒冰老人,兩眼一合,若無其事,續道: “老夫所問,你為何默不答腔?” 語頓,铮然一聲,他把背上銅盾,朝着燈光一擋,寶琉隻覺兩眼一花,燈光所發的光線,竟全部反射回來!雙銅神盾,正是寶琉燈光的克星,這中間,并無任何神奇之處,隻是盾能把光反射而已。

     寶琉忙用蛟罩一罩,燈上強光驟斂,銅盾也即黯然無光。

    鱗兒笑道: “這叫見怪不怪,其怪必敗。

    ”拂雲扇搖了幾搖,顯得一臉輕松,究其實,他可知道,塔底樓内大有文章。

    然而敵人高手,四面包圍,乘隙以動,勝負之數,無法穩持,隻好靜以觀變。

     一愚子和西蜀二老,已将惠元蘅春及江漢神駝等人截住,龍女寶琉和瓊娘,也在這三人威脅範圍之中,麟兒打鬥經驗,已愈來愈多,秀眉一皺,計上心來,竟朝寒冰老人,緩緩走近,故作笑語道: “你不是想知道這扇來曆麼?紫羽拂雲,論扇上雕刻,系出自周代以上,究為何人所制,舉世恐無人清楚。

    ” 寒冰老人,老臉上抽動了一下,似沉錯愕之中,但他畢竟老奸巨滑,顯得不滿意,嘿然一聲冷笑道: “這麼說來,連你那位傳扇之人,也不知道它的來曆了!” 麟兒略作沉吟,緩語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扇的來曆,我們犯不着深究,就算你能知道它的出處,卻無法勝它,那也等于白饒。

    恩師天惠真人,曾以此扇,雄視江湖近八十餘載。

    下山之時,曾一再叮囑,謂陰山派為惡多端,數十年前,-下警語,骊龍劍重現江湖之日,也正是你們惡貫滿盈之時。

    而今神州五劍,業已全合,你們末日已到,還不親自悔悟,願幹天譴麼?” 太陰僧突宣了一聲佛号,接口道: “原是天惠妖道指使而來,這就怪不得有如此猖撅了。

    好在貧僧兄弟五人。

    找他已久,既有你先行出手,那是求之不得之事。

    二師兄,就煩你從速把他們一道打發,其他之事,由小弟一手前來料理!” 龍女寶琉惠元和瓊娘,業已抽劍出鞘,骊龍靈虎,兩道銀虹,金剛正和蚩尤元霧劍,卻是兩道紫光。

     蘅春嬌笑道:“我背上的青銅劍,雖未封閉,但也久未出鞘。

    古劍塵封,未免内疚,趁此也發個利市如何?”嗆啷一聲巨響,紫光并發,這也是一把奇形古劍,與金剛正和蚩尤元霧,幾乎鼎足而三。

     雲姬嬌波流轉,知道眼前必是一場生死之搏,西蜀二老,對玉儀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