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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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這藍衫青年正是侯英,而那懷中所抱着的,則是他的妻子華小燕。

     在後面追趕的金衣大漢,白斌一眼即已看出,乃是金衣教内三堂白龍堂堂主,大力韋陀彭古山。

     霎時,一抹陋夷的笑意浮上白斌唇角,他向沖來的六指行者汪明勾了勾食指,微一滑步,已如一片雲彩般來到侯英身前。

     當侯英那雙驚恐過旁的瞳孔映入白斌身影的一刹那,他有如在洶湧的浪濤中搶到了一塊木闆,慌忙聲嘶力竭的大喊:“師兄……救我……” 語聲末息,已經一跤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那雙抱着華小燕的手臂,尚在微微抖索。

     白斌憐惜地望了自己這位師弟一眼,低沉的道:“師弟,你放心,一切都有師兄在此。

    ” 話聲中,大力韋陀彭古山已偕六指行者汪明自兩個不同的方向沖到,六指行者一言不發,掄起手中行者棒便打,彭古山在急促中卻與白斌打了一個照面,他隻覺得心腔“怦”的一跳,連忙大叫道:“汪堂主,且慢!” 汪明“嘿”了一聲,收臂挫腕,硬生生轉出三尺之外,卻十分不悅的道:“彭堂主,這小子十分紮手,此時不拾奪他,尚待何時?” 大力韋陀沒有回答,一雙利眼卻直直注視着白斌,緩緩的道:“朋友,想閣下也是道上同源,你跟淩雲山莊有什麼淵源,為何插上一腳趟這池渾水,要知道金衣教并不是好吃的角色。

    ” 白斌望着大力韋陀彭古山,靜靜地道:“我正想問你,淩雲山莊與貴教又有什麼過節,竟如此大動幹戈?” 彭古山狂笑一聲,道:“好朋友,你大約還不知道你如此魯莽會換來什麼後果!” 白斌慢吞吞向前移動,安詳的道:“我知道,而且,非常知道,彭堂主,你應該知道,白某藝出昆侖,淩雲山莊原本就是昆侖門下,白斌能坐視不管麼?” 六指行者大吃一驚,錯愕的道:“什麼?你就是白斌?近來江湖盛傳的‘金劍修羅’?” 白斌道:“那是朋方擡愛,在下并末作如是之想!” “想”字還在他的舌尖上綻開,一連串掌影猝然瀉向大力韋陀,快得像一連串旱雷驚電! 人奔掠著,橫飛着,血與肉在濺揚,在裂割,哀号在空氣中傳蕩,一聲聲像要撕裂人們的耳膜。

     白斌在力敵大力韋陀及六指行者,隻見整個淩雲山莊都已投進了這場激戰的漩渦中,到處都是穿着金衣與藍衫人們在舍生忘死的拼鬥、喊殺,腳步紛杳,光影晃閃,血灑着、汗流着,軀體在旋轉,在奔舞,瞬息前踐踏在别人身體上的勝利者,也許在瞬息後同樣被别人所踐踏。

    觸目驚心的屍體狼藉遍地,殘斷的肢骸抛置周遭,火苗子又起了多處,但是,這血戰卻隻近在山莊的邊緣,金衣教所屬被堵截在莊外,始終未能突破對方的防線。

     於是,田野裡,樹林中,草叢間,金衣的人影奔撲着,自四面八方蜂湧而來,又在一條條必經的通路上,在一處處扼要地區,被昆侖派的弟子抵制住,不,裡面夾雜着一些生面孔,幾乎不能稍越雷池一少。

     幾座散落在莊沿的房舍已燃燒起,火光熊熊,金紅色的光芒,映在人們那張扭曲得變了形的面孔上,益發顯得凄厲而殘酷。

     白斌極快的作了一個決定,他慢慢行上一步,沉冷的道:“彭古山,可惜金衣教創立不易,就要在今朝冰消瓦解了。

    ” 大力韋陀彭古山“呸”了一聲,氣沖牛鬥的大吼道:“白斌,别得意過早,咱們看看最後勝利屬誰?” 白斌冷冷一哂道:“嗯,彭古山,也罷,所有金衣教上下所屬,都将於今日以後完全遜退,永遠冥迹江湖。

    ” 彭古山雙目倏而閃出一抹兇光,但是,卻好像十分忌諱白斌,焦急的向左右瞧視着。

     白斌深沉的一笑道:“好朋友,要幫手麼?還是自己先享受一番的好。

    ” “好”字出口,千百隻掌影蓦而如瑞雪飄舞,自四面八方罩向大力韋陀,勁氣尖銳,縱橫呼嘯,有着天變雲起的威勢。

     大力韋陀驚得一窒,不遑多想,腳步一旋,已狽狽的躍出五尺,白斌“嗯”了一聲,跟着就是一招“摩迦散手”之一:“天罡刃”。

     扇形的光芒及豎立的鐵掌,交織成一片淩厲而冷酷的影相,大力韋陀猛吼半聲,雙掌倏然自胸前推出,臂肘一抖,又在刹那間化掌為指,閃幻不定的點向白斌全身十二要穴。

     像煞一陣狂風,白斌神色冷漠,身形“呼”的一聲貼向地面,如蛇也似的一揉一滑,幽靈似的轉向敵人右側,就在他猝而站起之際,又是一記“陰陽冥關”,金風霍霍,狂飒旋廻,緊接着另一式“苦海茫茫”也已閃電般連續施出。

     大力韋陀彭古山乃金衣教内三堂白龍堂主,較之六指行者汪明更尊,但是,他雖在金衣教中是強者,是高手,若比起白斌那一身驚天動地的藝業來,卻又相差得太遠了。

     白斌絕招連展之下,大力韋陀已在瞬息間改變了四種不同的武功應敵,當他的“蕩天三環手”化為“拒中式”再轉“傾塔九掌”時,僅僅躲架過了對方“天罡刃”及“陰陽冥關”兩大散手。

    及至白斌那快逾電光石火,金風霍霍的一式“苦海茫茫”如雷轟雲滾似的逼到時,在一連串空氣爆裂聲中,大力韋陀的“黑魔十二掌”掌勢已完全擊潰,葉飛枝折中,他那魁梧高大的身軀有如怒海中一葉孤舟,歪斜踉跄退出七步之外,黝黑的面孔在抽搐,颔下短髯顫動抖索,雙瞳裡映出一股晦澀而無助的神色,隻在這一刹那,強弱已經明顯的分了出來。

     白斌冷眼望着大力韋陀急劇起伏的胸口,軟綿垂落的雙臂,淡淡的道:“彭古山,你的一身外家功夫甚是不弱,内功亦可說十分深厚,然而,不料犯了一個錯誤,不該與在下硬打硬封,現在,隻要白某再進一招,你大約就要屍橫就地,你走吧,否則,便是一死!” 大力韋陀彭古山心中明白,自己内腑已經受到嚴重的震蕩,而一條左臂更已折斷,對方的武功,實在是令人膽裂魄散的啊! 可是,你叫他現在獨自逃命麼?不要說他自尊心與道義感不容許他如此做,便是為了今後的顔面與立足也不可能如此做,但是,另外一條可容選擇的路卻隻有死! “死”,這個古今以來,多少英雄豪傑都難以勘破的一關,多少超人賢士都懼怯的一關,說來輕易,做起來又是如何地沉重與艱辛啊! 這位金衣教的高手,絕望地向四周頻頻乞視,而周遭的戰鬥正熾烈地進行着,殺得日月無光,天愁地慘,沒有人注意到他,更沒有人來協助他,即使是有,又會增加什麼效果呢?就憑金衣教,那一個會是白斌的對手? 倏然,白斌不耐煩的道:“彭古山,此刻不走,隻怕你永遠也不能走了!” 大力韋陀喘息中神色倏變,他聲嘶力竭的大吼:“好,白斌,彭某不會向你乞命,本堂主要你為本教弟子償命!” 白斌在内心深深歎息,口中卻冷酷的道:“白某既然做得出,就接得下,可是閣下此刻已然自身難保,要談報複,隻怕須待異日了。

    ” 在一刹那間,大力韋陀蓦然似瘋虎般猛沖而至,抖右掌,迳劈白斌天靈,斜切頸,攫兩肩,雙腿飛起如電,連環不息的踢向白斌小腹丹田,在他的掌力中,早巳傾注了全身所有真力。

     随着叱聲白斌身形閃移半尺,就在這窄窄的半尺間隙中,就在那有如春雷滾動的叱聲才起之際,五大散手之一“接引西方”已參合着“并天指”同時湧出! 像長蛇一般的凝形白氣在空中如硬矢般射出,彷佛魔鬼的詛咒,那縱橫交錯的掌影自冥渺中飛來,宛如追魂使者黑色的面紗,是那麼殘怖而凄厲。

     於是,大力韋陀掌隙猝然落空,一股成形勁氣已适時貫穿了他的臉龐,就在他的慘号尚未出口的當兒,鋒利的掌影已将他淩空兜起九尺,血雨迸散中,肢體霍然分解墜落,似一塊塊腐肉,鮮紅而又翳白。

     但是,他的頭顱卻連看那失去四肢的軀骸,令人不可思議的筆直地向白斌飛來,在這短短的距離中,白斌清晰地看見大力韋陀那已扭曲得不成人形的面孔,龇着白森森的牙齒,瞪着一雙突出眼眶的眼珠,那雙瞳仁之中,已沒有任何意識,可是,卻有着齧骨噬心的深刻仇恨! 地下的侯英,目睹這慘狀,不由駭得面青唇白,全身抖顫。

     白斌冷冷的哼了一聲,腳步微移,一掌将那具殘骸震飛五丈之外,滿天的肚腸血肉,加雜着金色的衣衫碎屑,四散紛飛如雨。

     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白斌輕輕地一拂衣袖,那雙修長潔白的手上沒有一點污迹,他靜靜的回頭注視着侯英,緩緩地道:“師弟,師妹傷得可重麼?” 侯英咽了口唾沫,道:“她隻是被大力韋陀點了暈穴,又被掌風橫掃了一下,我是為了搶救她,才又被彭古山傷了……” 白斌猝然掠向前去,雙掌在華小燕背後用力一拍,又将她猛的提起,順勢在脅下一點,華小燕立時應手尖叫出聲。

     於是,就在侯英尚未看清怎麼一回事之前,華小燕那纖弱的身軀已倒進了他的懷抱,白斌的身影已在六丈之外,遙遙說道:“扶師妹去休息,别再傷了她。

    ” 餘音在空中缭繞,白斌已如一頭大鳥般飛躍到絕斧客陸濤等人頭頂之上,這時,陸濤力敵六指行者汪明,五師叔蘆寒居士鄭三詩卻率領着昆侖弟子,一步步地逼退金衣教的人,顯已占了上風。

     六指行者汪明與陸濤功力原在伯仲之間,但是二人身法挪移之術,絕斧客陸濤卻較汪明來得靈活狂猛,是而激戰之下,六指行者卻占不到絲毫便宜,卻以他心焦氣浮,更是越打越亂,險象環生。

     白斌始才撲到,已大叫一聲道:“六師叔,速戰速決!” 白斌的語聲一入耳,六指行者汪明宛如驟然間被人打了一棒,踉跄後退,驚恐欲絕的吼道:“白斌,本教彭堂主何在?” 白斌身形一閃一旋,狂風般就是二十九掌十二腿,邊冷冷的接道:“此刻怕已到了閻羅殿上。

    ” 六指行者汪明悲厲的狂吼連聲,行者棒展開“翻飛十六棍”法,棒影有如雲裡烏龍,翻翻滾滾罩向白斌。

     絕斧客陸濤大笑一聲,一個大旋轉,兩名金衣教滿口鮮血的淩空飛出,他雙掌一挫,微斜身,沖入金衣教人群中,斧劈指戳,拳打腳踢,真是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斧掌到處,悲噑不絕,人仰馬翻! 六指行者汪明看得心如油煎,他兩眼圓睜如鈴,光頭油亮,汗珠順頰淌下,在這須臾之間,他已傾注了全身功力於手中,行者棒舞起,如帶黑芒、如樁、如林、層層重重,無懈可擊。

     白斌的“如意三幻”已淋漓盡緻的使出,看來就像一抹淡淡的影子在飄忽遊移,捉不到,摸不透,每每在發毫裡脫穎而出,在瞬息間閃掠而過,行者棒時常被他的掌力硬生生架開蕩起,無可适從。

     於是,金衣教倒下去的人更多了,慘叫聲也更加震人心弦了,絕斧客與鄭三詩并肩而戰,斧掌齊施,再配合昆侖,弟子的鋒利攻勢,金衣教已完全處於極端不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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