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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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白斌突覺身上一陣涼冰冰的,他疲憊的睜開雙眼,眼前一片黑暗,風聲如濤。

     他模糊的想道:“這莫非便是幽冥地府?啊!這另一個世界竟是如此黑暗,又這麼寒冷……” 四周寂靜如死,他一轉臉,咦!怎麼上面有着滿天繁星?啊!眼前不是“絕冰崖”那陡削的石壁麼? 白斌迷惑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死?他突然用牙齒一咬舌尖,“哎呀!”一陣尖銳的疼痛,使得他的神智慢慢的清醒過來。

     他又是驚喜,又是悲哀,驚喜的是自己競沒有死,悲哀的是江湖的險惡,頂頂大名“八奇之一”的“醉丐”魯純如居然會對一個後生晚輩突襲。

     他詳細一看,自己仰卧的地方,赫然是陡壁如削,中間一棵覆蓋如虬的松樹之頂。

    白斌慢慢的用氣一試,全身蓦然一陣劇痛,四肢百骸都好似散裂了一般。

     他失望的歎了口氣,仰望蒼天,默默無語。

     一會兒,白斌覺得山風如削,全身寒冷異常,起了陣陣雞粟。

     但,他此時動也不能動,更别說想别的辦法了! 忽然,白斌聽到一種“絲絲”的吐氣之聲,他急忙四處一瞧,哇!在他頭頂不遠的山壁上,竟蜿蜒爬下一條,粗如兒臂,腹大尾小的怪蛇。

     這蛇擺着那張醜惡無比的三角形怪頭,利齒森森,其中竟滿是紅鮮鮮的物事,看來令人作嘔已極! 那怪蛇嘴中作響,紅信吞吐中已緩緩向白斌的頭上遊過來。

     隻見那怪物越來越近,距白斌頭頂不及一丈,此時他卻連轉身的力量都沒有。

     他浩歎一聲道:“想不到我白斌時乖運蹇至此,今日雖未跌死,卻竟喪命在這毒物口中……” 眼見那怪蛇,愈來愈近了,陣陣中人欲嘔的腥氣,撲鼻而來。

     白斌心神兩皆疲憊,無力抗拒,隻是雙目閉上,待怪蛇毒牙咬下…… 突然,一陣風聲飒然從他耳邊掠過,接着就聽到“嗡”的一聲怪響。

     白斌急急睜眼一瞧,那條距他已不足五尺的巨腹怪蛇,已吃一根枯枝,活活自七寸之處穿過,牢牢的釘在堅壁之上。

     這枯枝射來的角度極為怪異,白斌苦於身體轉動不靈,也瞧不見枯枝射來之處。

     他暗驚此人功力之高絕,真是駭人聽聞,不由啞聲開口道:“不知足那位前輩高人?拯救在下,此恩此德白斌感激不盡……” 他一語未已,便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自身後說道:“沒出息的東西,區區一條‘腹帶錦蛇’,便将你吓得半死不活,呸!真是丢人現眼。

    ” 白斌聞言之下,不由面紅耳赤,他羞愧的答道:“前……前輩,在下白斌,因被人突襲自絕崖之頂墜下,身受重傷,故而無能抗拒那蛇襲擊,晚輩雖然無能,卻也全不至於畏死若此。

    ” 黑沉沉的四周,沉寂了一陣,那蒼老低沉的聲音又響道:“娃娃,你說說看,為何會自‘絕冰崖’頂墜下?” 白斌答應一聲,便躺在古松之上,将墜崖的經過,詳細的叙述了一遍。

     那低沉的聲音歎道:“娃娃,你真是命大,須知‘絕冰崖’高達一百二十丈,崖底盡是尖銳岩石與無底泥沼,便是老夫下去,也不敢說有把握生還。

    那‘醉丐’也真是丢人到家了,竟然向後生晚輩偷襲。

    ” 那未現身的老人,似在考慮一件重大之事似的,一時又沉寂了下來。

     寒風呼嘯中,白斌存身的那棵老松,又在輕輕搖曳,因而使得他不得不拼出全力,緊緊抱着兩根樹枝,以免失于墜落崖下去。

     忽然,那蒼老的口音又響道:“娃娃,我早年便已立誓,今生永遠不再與任何生人見面,但……我卻與你好像特别有緣,雖然我對你不過澈底了解,我卻知道你是一個含蘊豐富感情,卻又視死如歸的青年。

    ” 稍停一下,那聲音又說道:“也罷,老夫六十年來,未與生人說過話,今天為了你這孩子,便破例一次吧!” 白斌正待回答,隻聽見“啪”的一聲輕響,暗中黑影一閃,一條烏黑細韌的繩索,已将白斌的身體捆了個結實。

     他一聲驚呼尚未及出口,但覺身體一緊,人已淩空而起,他暗一咬牙,默不出聲,白斌身體,此刻卻又如殒石般往下墜落,但才沉下丈許,那奇長的烏黑繩索,竟出奇的自中間一彎,白斌隻覺得一股絕大的綿綿勁力翻卷處,自己身體,已“呼”的一聲被帶至一個黑黝黝的山洞之内。

     他身軀着地時,那人卻極有分寸,毫未使他身上創陽受到痛苦。

     白斌在地下略略喘息了片刻,一打量這山洞的形勢,不由暗暗驚愕不止。

     原來這山洞凹入之處,正是這如削絕壁的中間,不上不下,使是飛鳥也難得進來。

     他吃驚之下,雙目又緩緩轉向洞内瞧去,這一瞧,更将他吓得幾乎跳了起來。

     隻見這古洞之内,毫無裝飾,僅在洞壁深處,一座石凳之上,盤坐着一位全身枯黑乾癟的怪人。

     這怪人一頭雪白的長發,長長的披到腳跟,面目卻被那雜亂如草叢似的長眉濃髯遮住了大半。

     隻見他渾身赤裸,僅在下身圍了一塊破布,這怪人雖然膚色漆黑,兩隻手掌卻瑩白如玉。

     他右手小指上,扣了一隻烏黑的小環,那條捆住自己的繩索,便連在那隻小環之上。

     白斌心中暗自驚道:“莫非适才我偌大的身體,被他淩空以内力拖入洞内,這怪人就便全憑着那隻小指環麼?” 那怪人已沉聲道:“娃娃,你就叫白斌?” 白斌應了一聲道:“是!” 那怪人又道:“你師父是誰?屬於那一派?” 白斌艱苦地向前移了五步,啞聲道:“家師昆侖派第七代掌門人,法号慧靜。

    ” 那怪人仰首沉思了一刻,又搖頭道:“我不認識他,昆侖派有個小和尚我倒記得,他叫什麼……玄明……” 白斌悚然震驚道:“那是晚輩師祖……敞派第六代掌門人。

    ” 同時心中忖道:“這怪人不知有多大年紀,竟喊自己師祖為小和尚?” 怪人落寞的一笑,當然,這微笑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因為他的髯須太濃密了。

     怪人又道:“老夫今年恰滿一百二十歲,娃娃,你大概遠不足二十歲吧?屈指算來,已有一甲子未與世人晤談了。

    ” 白斌凝目仔細的望着怪老人,蓦地,他全身震了一下,隻見這老人雙目翻白,茫然的注視着洞頂,原來,他雙眼已經全瞎了! 怪老人彷佛能看清白斌的一舉一動,他深沉的說道:“娃娃,你看出老夫雙目全瞎了麼?” 他凄然歎道:“老夫已有六十年未睹天日了,這世界不知又變成了什麼樣子?” 白斌此時,已倚坐在地上,他緩聲道:“從年輕到老,隻是時間上的過客而已,這世界上的痛苦太多,看到的也盡是令人傷心之事,倒不如全然不見來得乾淨。

    ” 怪老人須眉頭動,低聲的說道:“年輕人,莫非你有一段傷心之事麼?” 白斌黯然無語,怪老人好像有極大的興趣,一個勁的催促着白斌說出來。

     白斌無奈之下,歎道:“老前輩,你何苦定要晚輩撕裂那痛苦的回憶疤痕呢?” 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