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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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比曉梅還小上一歲?!她是那麼的——” “好了!你是不是想激得我心髒病發,好早日接掌我的事業?”翟天剛起了身憤憤地說着:“還早呢!你,我看依你現在的這種心情,實在不适合繼續留在國内就學,你遲早會溜口說出什麼來的,倒不如——” “倒不如什麼呀!爹地!”離開磁白高腳背餐椅,曉梅撒嬌地又黏到翟天剛的脅旁;她扯着翟天剛的衣袖,直瞅着眼前的翟揚,希望翟天剛說出他對翟揚的安排。

     “等我全安排妥了,再告訴你們。

    ”翟天剛拍拍曉梅的肩,然後沉重地步離潔白銀亮的歐式餐室。

     “你不該激老爸生氣的。

    ”看翟天剛富态的身材消失于餐室口,翟靂這才開了口:“不管你們昨晚搞出了什麼麻煩事,你都不該激老爸生氣的。

    你才十九,我十七,曉梅才十歲,要是老爸倒下了,這家誰撐?凡事樂觀點看待嘛!别老讓我這個‘庶出之子’反過來提醒你這位‘正位皇子’嘛!” “阿靂——”雖然他們是同父異母,但翟揚一向就視翟靂和曉梅為自家人,更不要翟靂兄妹倆在心理與生活上與他有所區分。

     “我可沒瞧不起自己的意思,隻是實情實說!”翟靂那對和曉梅酷似的丹鳳眼挑了挑,一副誰也不怕的樣子。

    他和曉梅皆承傳了母親的白淨清秀,但他的眉清目秀卻沒有娘娘腔,也不若曉梅的單薄,反流露出富家公子哥兒的闊氣。

    “再提醒你一點,不論老爸對你做出什麼樣的安排,你可都得笑笑地接受,别再惹他老人家動肝火啦!我們可都是早早便沒了媽的孩子,可不能再失了這位老爸!” “你想爸他——”翟揚的粗犷深沉與翟靂的白淨潇灑,截然不同。

     “誰知道呢!不過,不管是怎樣的安排,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全是為你好。

    老爸對你的期望,可一向就比我高!”扔了拭唇後的餐巾,翟靂站了起來,歎了口氣:“哎!這個美好的星期天早晨,花在餐桌旁的時間可真哪!我要出去兜兜啦!” ☆☆☆ “到了,就這兒。

    ”躍下老式的腳踏車,馬坤二回首瞧着藍翎也下了車座,才将車擺靠好。

     為了不讓主人發現他收留這個小女孩,他在五米路口便喊停了計程車,然後吃力蹬踩着原先騎出門、停于路口大樹下的腳踏車,載着藍翎回來。

    其實在這過午時分,若非大少爺請了假待在家裡,這整座的豪府巨宅根本空空無“主”也,現在他隻好小心為慎。

    畢竟收留藍翎這事是他苦求吳管家才獲暗允的,他可不能自個兒壞了事,還連累上吳管家。

    他早想妥的,隻要藍翎依他的叮囑過日子,應當不會有意外。

     “就這兒?”藍翎望着這僅高出馬爺爺半個身軀的紅磚矮屋,然後環顧窗裡、門内、矮檐下堆陳的舊家具及雜物,剛剛在沿“專屬”的五米路而來,所見如城堡、如皇宮的建築物的贊歎全然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原先的傷痛還更消沉的心情。

    這間分明是一處老舊倉庫的矮屋,難道這就是她和馬爺爺從此相依為命的地方嗎?她無奈地走出窄檐,站在巨榕蒼盛的枝幹下、扶桑籬笆前,望向約三百公尺外的那片青綠劃皮的那頭,那座适才教她發出驚歎的六層建築物,她視它如城保、如皇宮;她想:住在那裡頭的人,一定又高貴、又有氣質,而且過的生活一定非常惬意;想到這兒,她不禁又歎了口氣,不知那兒的人會是如何看待她所住的這間矮屋呢?怕什麼呢?他們也看不到吧!因為矮屋的醜舊已為巨榕的二三枝幹所遮蔽了。

    這兒,不過是這座華宅後院引不起人注意的一個暗角。

     不過,這座華宅建築還真美呀!那意大利角岩疊砌而起的外牆,好樸拙,好典雅,好有中古歐洲的味兒。

    肝紅色的屋瓦,環檐而植的紅花綠葉,及牆上花草人物的刻畫,還有那一道同系而築的牆,和那兩扇阻隔貧窮與醜陋、雕镂得好不精細的烏銅外門…… “小翎兒——”馬坤二看透了藍翎的失望心情。

    他挪動老邁伛偻的身子,走到藍翎的身側,蹲下,輕輕按住她那纖不露骨的肩頭,望住她那深邃、水靈、有神的一對眼睛。

    “馬爺爺雖不想再傷你的心,但有些事還是得現在就跟你說清楚;馬爺爺很抱歉,不能供給你較好的環境——” “馬爺爺——”馬坤二的抱歉,教藍翎慚了顔。

    她故意把兩根烏溜溜的短辮垂到面前,任兩排長密的睫毛凝地而眨。

    她想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要不是馬爺爺——這位爺爺生前的故舊願意收留她,她怕不是被送入孤兒院便也是成了流浪兒了,她怎麼還能有所奢求呢?慚愧的紅暈爬上了她那蘋果般的小臉蛋兒,藍翎抿着那紅潤的唇瓣,欲言又止。

    這時,輕輕的和風襲來,飄蕩起她鬓側幾小撮自然卷的發絲。

     “馬爺爺年紀大了,不可能再替你掙得什麼,往後的人生,就得全靠你自己拼去,知道嗎?” “嗯——”烏邃的眼裡閃着星樣的淚光,是隐忍——她已在學着堅強。

     “今後你出入,就由剛才進來時的後門小路,記得絕不能走大門;還有活動範圍也不能随意越過這道扶桑籬笆,知道嗎?” 藍翎的臉上因着馬爺爺的設限而漾現疑問,馬坤二隻是歎了口氣。

    “馬爺爺不過是這兒修花剪草的家丁,讓你住進來,可不光明正大。

    除了吳管家夫婦倆,并沒有人知道,所以得委屈你了,小翎兒——” “不委屈的,翎兒知道!”那道隐閃的淚光沒了,真摯的神情又爬滿了臉龐。

    “隻是,翎兒記得您應該是開那種很有氣派的黑色大轎車的司機,怎麼會——” “小翎兒,馬爺爺都快六十五啦,哪還能開大車!要不是大少爺看我孤老頭一個,退休也沒家可回,向老爺子求情再留我,馬爺爺現在早不住這裡了,更别說能有現在這差事了。

    ” “大少爺”、“老爺子”——這些稱謂聽在藍翎的耳朵裡,可真是稀奇别扭,也第一次令她感覺自己身份的卑下。

    她想着:要是自己将來見着這些人,也要這麼稱呼嗎?那自己定是喚不出口來的。

    她又想着:這位撐持着這麼一個有錢家庭的“老爺子”該是何等模樣?會不會很兇?會不會很勢利?又那位喚做“大少爺”的呢?聽馬爺爺的口氣,他應該是個很仁慈的人。

    想着、想着,藍翎的心思又飄向那棟皇宮裡了。

     “走,進屋裡看看吧。

    ”馬坤二站起,牽住藍翎的小手,朝那扇得縮緊半截脖子才跨得進的矮門走去。

     馬坤二一面領着藍翎參觀屋内,一面說着:“這兩天你就在家休息,把手肘的傷養好了,馬爺爺會騰空去幫你辦轉學的。

    ” “嗯——”藍翎随馬坤二的引領,昂首向四處張望;這矮屋雖簡陋破舊,又四處堆滿雜物,但卻有暖暖的感覺,而且還有家的味道。

     ☆☆☆ “走了吧!大少爺——”陪翟揚在候診處坐了約二十分鐘,老申心急地直看表。

    “要是讓老爺知道我載你來醫院看望她,那準會革我職的。

    ”“怎麼會這麼快就出院了呢?”翟揚側瞧老申臉上的焦急。

    老申雖然已五十多歲,但因四十五歲才自軍中退下,所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