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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醒狀态。

    朦朦胧胧,有點恍惚自己怎麼會在車上。

     “啊…”我無意識發出聲音,張眼眨了眨,腦中還是空白。

     “很累是吧?”他語氣終于緩了一點,不再像昨晚過後,一直保持著負二十度的低溫。

     我甩甩頭,“唔,阿,到了!”然後我猛清醒過來,人往前一沖,被安全帶卡住。

    痛的我縮了起來,至于打到哪裡就不需要解釋。

     “你小心一點。

    ”他可能被我的動作吓了一大跳,反射過來扶我。

     “對…對不起,”我忙著解開安全帶,“不對,謝謝才對。

    謝謝你送我回來。

    ” “沒什麼,謝謝你今天的代班。

    ”他禮貌性的回我。

     “那那那我走…了。

    你你你開車小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間結巴。

    跳下了車子,歪歪倒倒的走回家。

    等我進了家門,才聽見他的車子離去的引擎聲。

     隔著門,引擎的聲音在我腦中持久不散。

     不知道怎麼了,莫名其妙的,我再度紅了眼框。

     ※※※ 而就這樣子而已。

    我和夏飄雪的交集就這樣似乎中斷了。

    随著開學,我上班的時間越來越少,隻有五六日三天的上午。

    課業繁多,也沒有機會再去PUB。

    雖然在同一家店裡做事情,我們卻再也沒有見過面。

    雖然如此,我還是不敢把飄雪也在餐廳工作事情說給大家聽。

    因為那一陣子亂七八糟的生活,讓身邊的朋友擔心也失望。

    好不容易從那個陰影稍微爬出來,我不想再被貼上标簽。

    因此,就連小馬,也不知道飄雪在餐廳工作。

     在我心中有一個小秘密,那就是貼再吧台牆上的一張訂酒單。

    記得有一次我把需要訂購的酒名寫在訂購單上,随意的畫上了一個類似=),這樣的笑臉,接著簽了我的名字。

    而在隔天,單子上也出現了一行字。

     done=)snow 我看著那幾個字,那個笑臉,還有那個簽名。

    然後我自己某個角落清楚的知道,我要萬劫不複了。

    雖然表面強做著沒什麼事的樣子,心裡喜滋滋的感覺卻是無法形容。

     每回上班,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沖到吧台,看這那張訂酒單是不是有了回應。

    而久而久之,我寫在上面的不隻是酒的名稱,偶而還會在旁邊貼一小張黃色便利紙,短短的寫上:“今天有XXX客人好讨厭。

    ”“longislandicedtea怎麼調?”“阿,累爆了。

    ”這一類的小句子。

     飄雪則是會在條子下方空白的地方短短的也回話,回問題。

    而就這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兩個人透過一張又一張的小紙條,像朋友一樣傳話。

    雖然我曾經努力告訴自己,這隻是很禮貌性的回話。

    但是依然無法壓制哪股似乎開始發芽的什麼。

    我假裝疏忽它,而的确,這樣不見面不說話的情況下,我真的認為我沒問題的。

     後來,那一個開始下起雪的下午,讓我自己清楚的體認到,我可以說沒有,我可以強辯,但是卻無法抹煞一個事實,那就是,我陷下去了。

     十月末的天空,突然飄起大雪。

    走避不及,我跟小馬舊幹脆躲進了一間我滿熟的唐人餐館,決定吃它一頓飲茶。

    也許是香港人多,這裡的飲茶很便宜。

    兩三個人吃到撐,也隻要花二十幾塊錢。

    對于窮學生來說,算是一種不錯的奢侈。

    自從有在打工以後,我常常沒事就跟店裡的人下班以後到這裡來,和老闆已經熟到可以勾肩搭背。

     叫了幾籠點心,我跟小馬沒什麼主題的聊天。

    吃了兩三口,我站起身來想去洗手間。

    經過一個玻璃屏風的時候,我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吸引,停下了腳步。

     “飄雪,你不要抽煙,好不好?”靠窗的桌子,坐著兩個人。

    我認出了夏飄雪,也看到了坐在他對面的Sherry。

     “為什麼?”他聲音溫溫的,似乎在笑。

     “抽煙對身體不好。

    ” “哦,是你不喜歡煙味吧?”我看到夏飄雪彈了彈煙灰,這樣問她。

     “一半一半,可是抽煙對身體真的不好。

    ” 我似乎看見他揚起一個微笑。

    “好,你不喜歡,我就不抽。

    ”然後在我的注視下,他把煙放在煙灰剛裡,壓扁,壓熄。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覺得随著那被撚熄的煙,我心裡的某一部份也似乎被狠狠的壓住。

    我茫然的走進廁所,又走出來。

    回到位子的時候,小馬沒有注意到我的不對,隻是接聽著他的手機。

     你有權利管嗎?你以為你是誰?你可不可以不要多管閑事? 那夜的他冰冷的聲音,在我腦海裡響起。

     一霎那間,那一張張黃色紙條成了嘲笑我的最好比喻。

    一張一張跳了出來,上面的字清晰的浮在我腦海裡,然後那句你以為你是誰掩蓋了所有的一切。

     我揚起嘴角,無聲的笑自己笨。

     他當然可以戒煙戒酒戒一切,隻是需要跟他說這些的人,不是我。

    因為,我誰都不是。

     “洛心,你…你怎麼哭了?”小馬收了電話,訝異的看我。

     我擡頭,迷惘的看著他,搖頭。

     你是如此掙紮的 活下去,變成了一點都不簡單的信念 發現到自己走樣的心境以後,我慌了很多天。

    而愛面子的我,不敢找人吐訴心事。

    當初信誓旦旦的說不會陷下去的是我。

    我要怎麼跑去跟别人哭泣?當初一群人擋在我前面,叫我不要跳。

    如今我自己一頭栽下去,即使再痛,我也不敢唉。

     而藏著一個秘密在心裡的感覺很不好受,想找人說話,卻沒有辦法。

    于是我開始對自己心理催眠。

    首先,把夏飄雪的缺點全部列出來。

    比如:他很花,他喝酒,他抽煙,他爛交,他不務正業。

    然後接著拼命告訴自己他隻有那張臉好看。

    最重要的是,他有白血病。

    這一點,我承認很卑鄙。

    不過我也得到報應,因為隻要想到白血病,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夏飄雪缺點一覽,就又全部宣告瓦解。

     我怎麼說服,就是無法把他跟爛人放在一起。

    尤其在跟他接觸了幾次以後。

    每次提到他病情時他的雙眼,我就無法把那句他活該的話給擠出來。

     搞到最後,我簡直厭惡起自己,真想就這樣把自己悶死在棉被底下。

     後來小馬看我整天魂不守舍,才在半逼半拐之下套出了我的話。

    不過我也沒多說,隻是意思的把夏飄雪也在餐廳工作的事情說出來。

    并且要求他絕對不要跟其他人說。

    我很難想像在這些朋友以為我已經走回原來軌道以後,再聽見這樣的事情會有什麼舉動出來。

     “所以,夏飄雪果然在那裡工作?” “果然?”我用薯條沾著蕃茄醬,在麥當勞的餐巾紙畫著沒意思的圖案。

     “其實,那一次送你去面談。

    我,我就有看到一台BMW開到你們的員工停車場,我隻是沒想到真的是他。

    ”小馬看著被我畫的亂七八糟的餐巾紙,一直歎氣。

     “你怎麼不早跟我說?”我差點把薯條給捏爛,用力的問他。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基本上,你們有沒有在一起工作又沒有什麼差别。

    ”小馬被我激動的樣子給吓了一跳,辯解了起來。

    “你…跟夏飄雪,沒…真的沒事吧?”突然他話一轉,提高了幾絲音度。

     我下意識低下頭,聲音卻還是不服輸的一樣大聲。

    “會有什麼事?你少神經。

    ” 小馬頓了頓,“洛心,跟你說真的。

    他,嗯,是有女朋友的人。

    ” “我清楚的很。

    ”我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出來,心中并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

    因為我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問題。

     問題,在我自己身上。

     就這樣從十月末開始,随著雪越下越大,我也越來越萬劫不複。

    也不知道到底是老天嫌我麻煩不夠多,還是要訓練我的定力,在寒假前夕,原本做晚班的Angie辭職,人手不夠,老闆哀求之下,我居然就不知道哪跟神經接錯的答應了頂了晚上的班。

    這下好了,太美好了。

    原本跟夏飄雪錯開的班,倒是硬拼在一起。

     别說沒看到他我腦子就已經夠不清楚了,現在三不五時再店裡跟他一起工作七八小時,我真的很難再去告訴自己不要去多想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事永遠藏不住,或者隻是我心裡有鬼? 每次走到廚房,廚房裡的工作人員就不知道到底是存著什麼心的猛問我:“洛心有沒有喜歡的人啊?”然後接一句讓我吐血的“飄雪不錯啊,很帥很帥哦。

    ”如果他們玩興起來,還會一搭一唱的玩雙簧。

     “可是飄雪有女朋友了耶。

    ” “沒關系啊!當小的,對不對!洛心,當小的也很好對不對?” 我既不能說對,也不能說不對,隻能幹笑加死命的瞪他們。

    偏偏我越瞪,他們玩的越爽。

    有時候還會反問剛好路過的夏飄雪意見。

    而夏先生他也不反駁,隻是淡淡的笑。

     偏偏那一笑,就可以讓我整個思緒開始嚴重打結,有幾次還摔破了好幾個杯子。

     在被老闆娘警告了好幾次以後,我現在看著杯子都像在用鬥雞眼一樣,深怕一個不小心它就又自己長腳跑去找地闆玩。

     今天晚上雪下的很大,店裡個人兩三隻。

    才九點多而已,我跟夏飄雪就攤在櫃台不知道要做什麼。

    後來我覺得他站在我旁邊實在太嚴重打擾我的思考,所以溜進了廚房後面整理起洗碗伯伯洗的幹幹淨淨的杯子們。

     沒過幾分鐘,夏飄雪高瘦的身影出現在我後方。

    “洛心,有沒有高腳杯?給我兩個。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累。

    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今天客人不多,但是他卻很沒有精神的樣子,本來還擔心他的身體。

    結果在廚房裡面的人講了一句“一定是昨夜縱欲過度”以後,還有他臉上那抹不否認的笑容,我就決定收起我的關心。

     “哦,有,你等一下。

    ”我挑了兩個高腳杯給他,盡量不去在意他的聲音。

     锵!一聲碎響,我自己吓了一跳。

    茫然的看了自己的手,杯子還好好的在我手上。

    然後我才反應遲鈍的發現是站在我身後的飄雪打破杯子。

     我一開始并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直覺性彎身幫他撿碎片。

    “夏飄雪,你腳小心一點,你旁邊有一塊……”聲音停頓,我整個人傻住。

     夏飄雪高達一八五的身影突然像泰山崩頂一樣轟,整個撲下來。

    我根本還來不及反應,他就撲倒在我身邊。

    我不是英雄,所無法毫不變色。

    我隻是愣了一下子,馬上蹲了下去,眼淚比我的話更快飙出來。

     “夏…夏…夏飄雪。

    ”我慌忙叫他。

     他神情有點痛苦,想撐著站起來,不過失敗。

    隻能勉強靠著牆壁。

    “洛心…你,你,你你去幫我拿藥,好,好不好。

    ” “好,好好好好。

    ”我拼命點頭。

     “在我,外套裡。

    ”他表情舒緩了一點。

     我轉身想沖出去,他突然一把拉住我。

    “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也許是我視線模糊了,一像驕傲的夏飄雪,現在看起來居然像在求我。

     我點頭,大力的抹掉自己的眼淚。

    然後站起身子,用著最鎮定的腳步,在不引起其人他注意之下,沖回了吧台。

    我顫抖的在他的外套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罐子,倒了杯水,再次跑回後面。

     這時候夏飄雪已經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我蹲了下來,把藥給他。

    看著他打開藥瓶,我端著杯子的手簌簌劇烈顫抖起來,水從杯子潑了出來。

    夏飄雪看了我一眼,伸手握住我的手,和聲的說,“我沒事,你不要怕。

    ” 我猛點頭,眼淚卻止不住。

    他接過我手上的水,大概看在我實在抖的不像話的份上,他一手握著杯子,一隻手還握住我的手,讓我放松神經。

     看他仰頭,吞藥,喝水,一顆心也被他提的高高的。

     飄雪喝完水以後,稍微閉了閉眼睛。

    “我沒事,放心。

    ”他的聲音已經恢複正常,回頭稍微對我一笑。

     我隻是猛掉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的左手抓著我的右手,這樣緊緊握著。

    我不知道是它需要一個支撐的來源,還是在安撫我。

    不過我想後者比較大吧。

    因為顫抖的如此厲害的人是我,反而他自己顯得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

     我們就這樣握著手,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白菜,啊,洛心你在這…咦?”二廚從門口探進來,“你們兩個…啊,啊啊啊。

    ”他睜大眼睛看著一蹲一坐在地上的我們兩個人。

    手指還誇張的點點點。

     “啊,啊啊啊。

    ”另外一個進來拿蘿蔔的廚師也發出一樣的聲響。

     我幾乎是立即的,馬上想甩開夏飄雪的手。

    這餐廳什麼不盛行,八卦最厲害。

    沒給他們看到什麼都被調侃的那樣離譜,現在給他們看到這一幕,我很難想像以後的風言風雨我要怎麼擋。

     “好啊。

    你們兩個人躲在這裡做什麼啊?”大廚笑著暧昧,跟二廚兩個人勾肩一點想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哪哪哪有做什麼啊?”好在這時候飄雪也放開我的手,我馬上站起來,先扳臉兇人。

     “哇,你們剛剛在做什麼啊?搞到杯子都打破啊?這麼激動嗎?”他們倆個人完全不顧我的晚娘臉,一搭一笑的仿佛怕前頭人沒聽見一樣。

     夏飄雪在我身站起來,也不知道怎麼辦到的,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剛剛那樣虛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好了,你們别鬧洛心了。

    ”這八成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替我說話吧。

     不過可惜一點效果也沒有。

    大廚二廚兩人更樂了,“好好好,我們不鬧你的寶貝了。

    不然飄雪哥哥要生氣了。

    ”他們哇哇大叫,我的臉簡直要黑掉。

     他們各自拿了白菜蘿蔔滿意的離開這裡。

    我氣呼呼的直罵無聊。

     “沒事了,他們就是這樣。

    無聊找事情做。

    ”我轉身,看他蹲下在撿碎玻璃,連忙阻止他。

     “你别弄。

    我來就好。

    ”我沖到雜物間,找了掃把畚箕,把地上的玻璃掃幹淨。

     等一切打理幹淨,我握著掃把,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稍微驚慌的看著夏飄雪。

    兩人這樣對看了幾秒鐘,他看穿了我的尴尬,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我沒事,放心。

    ” “可是…”想到剛剛他那樣的狀況,我實在很難被說服。

     “我隻是早上忘了吃藥。

    沒事,”他淡淡地說,“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是那樣告訴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中有一絲什麼很快的閃過。

     我放好了掃把,用冷水冷卻一下自己有點哭紅的眼,才走回吧台。

    探頭看了看門外,雪的确下的很大。

    這樣的雪大概會持續到了明年五月吧?卡加利的冬季來了。

    想到那寒嚴的冬天,我不禁打了一個大寒顫。

     店裡的客人持續三三兩兩,我和飄雪窩在吧台裡,他拿出調酒單,所幸開始教我調一些平時比較高等的酒,兩人盯著桌上的零零灌灌,偶而回頭互相看了一眼,他會笑,我隻能傻傻的不知道該有什麼表情。

     “啊,你們感情這麼好啊?”老闆走過來,剛好看到我跟飄雪握在同隻酒瓶上倒酒的樣子。

     “飄雪在教我調酒。

    ”我離開酒瓶,乖乖的回答。

     “哦,是嗎?”老闆繞到我前面來,一臉興趣的看著我。

    “洛心,是你偷喝酒嗎?不然臉怎麼這麼紅?” 我馬上心虛的摸臉,“哪,哪有啊。

    你亂說。

    隻是太熱了。

    ”我哇哇反駁,今天到底哪裡犯沖,到處被開玩笑。

     “可是外面下雪哦。

    怎麼會熱呢?”老闆眨眼,我毛骨悚然一陣。

    馬上直接把大廚二廚跟現在的狀況連在一起。

    一定是他們在廚房哇哇亂說。

     說不出話來,我隻能幹瞪著老闆。

    老闆大概也看我臉爆紅了,有良心的閉了嘴。

    “好啦,我是來跟你們說,雪下這麼大。

    太晚回去不安全,你跟飄雪可以先下班。

    早點回家。

    ”老闆轉頭,拍拍夏飄雪的肩膀。

    “洛心就讓你送回去了,記得不要亂開到不開去的地方啊。

    ”然後他哈哈笑的離開。

    我實在想擡腳踹這些八卦王幾下。

     等老闆一臉爽歪的離開後,夏飄雪放整理好酒瓶,轉身對我說。

    “我先下去溫車,你五分鐘後下來。

    ”他拿起外套,到後面打卡,然後就離開餐廳走往地下室的停車場。

     我又把吧台巡視一遍,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樣,走到後頭打卡時,總覺得大家的眼光特别暧昧。

    匆匆茫茫打完卡,換掉裙子,我拎著包包也跑往地下室。

    然後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