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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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霞光隔著濃密的樹葉,淺淺薄薄地暈照在賀蘭靜那漸有血色的臉龐,而錯落暈開的橘紅光點更像是胭脂花粉,将那原本彈指可破的雪膚裝扮得更為柔嫩光鮮,仿佛是白裡透紅的水晶,使人想伸手觸摸又怕碰碎一地。

     李沅毓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看過賀蘭靜! 從晨光乍現到紅霞滿天,他一直注意著她的神色反應,但是,每看一回,他總會有一些新發現,對于一個曾經相處過的人而言,這份感覺有些突兀,卻也教他驚喜。

     同樣的一張臉,怎麼會在久違之後令他有如此迥異的感覺,是自己以往太忽略了,還是此刻的她改變了太多。

     李沅毓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單純的用“眼睛”去看了,而是用“心”。

    這算是奇迹一件,因為除了他暗戀已久的公主李芙影外,賀蘭靜算是第二個能引起他好奇心的女孩,隻不過,這層認知他并不以為然,他想,一定因為她是來自海心寨、她曾經關心過落魄的他,而重要的是,他是在盡力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務。

     李沅毓不認為除了公主以外,還會有其他的女孩會惹他牽腸挂肚。

     陣陣暖氣由丹田向賀蘭靜的心口逐漸蔓延,驅走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寒,一個順暢,沁鼻的芬芳叫醒了昏沉的賀蘭靜。

     她緩緩地睜開雙眸,以半帶蒙胧的神情迎著面帶欣慰的李沅毓—— 啊?!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張著略顯蒼白的唇,瞪起了她那清澈的大眼睛,賀蘭靜用臉上的表情,表達了她的震驚。

     “你終于醒了!謝天謝地!”露出微笑的李沅毓,大大地籲了一口氣,心中的千斤大石終究落地了。

     是你救了我嗎?審視著他的衣著打扮,賀蘭靜記起了昨夜在千鈞一發把她扛在肩上救走的紳秘男子。

     “你真是不要命了嗎?一個人想要去刺殺可汗。

    ”李沅毓的口氣有責備與心疼。

     我本來就是抱必死的決心了,隻恨自己力有未逮,不但沒殺死敵人,反倒被羞辱一番——神色黯然的賀蘭靜,突然想起自己被刀劍劃破的衣衫,她急忙探向身下的一切—— 還好!沒有袒胸露背——不對!那包裡在旗幟布巾下的身子怎麼是光溜溜的?至少應該還有黑色的殘布片會留在上面,難道—— 又是羞赧、又是疑問地,賀蘭靜用眼光詢問著眼前的李沅毓 “哦——”李沅毓弄懂了她的怪異表情,随即以客觀又嚴肅的專業解釋道:“由于情勢危急,我先幫你清傷口,塗上刀傷藥消毒,免得發生潰爛。

    ” 由于李沅毓的神色正經,口氣淡然,倒使得賀蘭靜覺得釋懷。

    這不過是大夫和病人的角色而已! 但事實上,李沅毓褪去賀蘭靜衣衫的那一刹那,就開始心慌意亂了,不僅僅是因為她玲珑有緻的女性特征,在當時的确挑起了他不該有的欲望及想像,那是他面對一般女人也不會有的七上八下,還有那烙在她身上的處處血痕,就這樣穿過了他的眼,刻在他的心頭上。

     而他心頭滴下的,竟和她身上流出的,是來自同樣的地方,一個深層而無形的地方。

     他的同情心一向是理智而不泛濫的!但,今天似乎有點反常了。

    李沅毓無心再多想。

     “天快黑了——追兵應該也不會再四下搜索,一會兒我背你先下山換件衣裳、吃些東西——”說著說著,李沅毓就把他今天剛做好的竹椅拿到了跟前。

     這是幹什麼?我可以自己走,不必如此麻煩你呀!賀蘭靜直覺地就想站起身,證明自己的勇敢與獨立。

     哎呀——一陣椎心刺痛猛然地襲上了挪動自己的賀蘭靜,才輕微的一挺,就換來無法承受的痛楚,莫非—— 她硬忍著欲哭的激動,抿著泛白的嘴唇,看著李沅毓——說吧!我到底怎麼了? “你不要自行妄動,”李沅毓扶著她的肩,溫柔又不忍地說:“你身上有多處嚴重骨折,再加上刀劍的傷口深及脊椎——恐怕——恐怕要安安靜靜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再蹦蹦跳跳了。

    ”李沅毓話說得婉轉含蓄,試圖不讓賀蘭靜再受任何刺激。

     隻是賀蘭靜面無表情,呆滞得教人心驚! 不能再蹦蹦跳跳了?!那她不就成了廢人一個?!那她的複仇怎麼辦? “不要胡思亂想——這傷隻要善加調理一定會痊愈,隻要有點耐心。

    ”李沅毓的安慰話,說得沒啥把握。

     而聽在賀蘭靜的耳裡更是失望徹底!她知道自己的傷勢有多嚴重,而她更知道要她以此殘破之軀來度過一輩子,那又會是怎樣的身心煎熬。

     但是,她不要。

    她恨自己為何不讓敵人的劍幹脆刺進胸膛,省得她再面對如此殘酷的打擊。

     看著李沅毓,她不禁悲不可抑!自己這般狼狽之境,卻教他看得更仔細,想留個最美的形象怕也是不行了。

     唯一慶幸的,是在她的最後一眼全是李沅毓的俊挺,那溫暖的眼、那淺笑的嘴,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溫存,倒是她内心曾渴望過,卻始終不敢奢求的一切。

     她想,他永遠不會知道有個小女孩竟如此地對他懸心挂念,這也好,就讓秘密随她而去吧!算是僅有的陪葬。

     李沅毓凝望著賀蘭靜異常安詳的臉,心中一陣狐疑,不對!不應該會是這種反應。

     就在此刻,李沅毓察覺了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