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八彌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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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 “哦。

    ”廣忠眼睜睜看着鮮血轉眼之間染紅了下半身。

    他的聲音愈來愈弱,“好……好……殺得好!廣忠我、我是該死。

    ” “主公?” “你不能明白。

    活着……乃是罪孽……是徒增可怕的罪孽……接下來……接下來……”他的話音已經模糊了,嘴唇變白,臉也開始抽搐。

    他用盡全身最後的力量抓起扶幾,将上半身斜靠在上邊。

     獨眼八彌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眼前的這一切。

     春天的午後靜悄悄的,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是家老植村新六郎。

     獨眼八彌感到全身如虛脫了一般,沒有一絲力氣。

    如果廣忠狂怒地罵他為兇手,他也許會因此瑟瑟發抖。

    但廣忠的最後一句話卻讓他非常意外,令他備覺傷痛。

    他無法相信,但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這就是在十歲那年便失去父親,在接下來的十四年間苦苦掙紮的岡崎城主最後的話。

    他留下了這句話,倒在那不真實的血泊中顫動…… 八彌恐懼地看着庭院裡的花,像個孩子般跺着腳,但既不是後悔,也不是憤怒。

    人生如此不可思議,又如此讓人悔恨和不安。

    阿春毫無意義地死去,廣忠也一樣……這一切都不是夢,是事實。

    人就活在這樣荒誕的世界,就是這樣生存……八彌用刀指着蒼穹。

    “不吉之花!為何要落下?可惡!”他突然安靜下來,像是沉進了深深的無底洞。

     “八彌,怎麼了?”植村新六郎匆匆而來,突然大喊一聲,“啊,八彌瘋了!快來人!八彌瘋了!”他一邊大叫一邊抱起廣忠,發現廣忠已然斷氣。

    “八彌砍殺主公!” 聽到那喊聲,不知為何,八彌頭腦發脹。

    這個亂世,不能随便宣布城主的死亡。

    但八彌清楚自己的能耐,他知道那一刀下去會怎樣。

     “八彌,把刀放下!”在一片慌亂的腳步聲中,植村新六郎朝他吼道。

     “不!”八彌咆哮道,“我沒有背叛主公。

    ” “閉嘴!你在為誰盡忠?” “不!我……我……是為整個松平氏着想才殺了這個瘋子。

    ” “胡說!發瘋的是你!放下刀!否則——”新六郎已經迅速地拔出了刀。

     “哈哈哈……”獨眼八彌突然狂笑起來,“阿春!你看見了吧。

    我不明白,我都幹了些什麼。

    ” “放下刀!”新六郎厲聲喝道。

     獨眼八彌依然狂笑不止。

     “再不放下刀,就殺了你!” “你……要殺了我?”八彌又笑了,“植村新六郎能殺了我?” “八彌!” “哈哈!” “我殺了你,又怎樣?”植村新六郎說罷,揮刀斜刺過去。

    八彌無意間猛向後退。

    他踢碎廊沿,跳到院中。

     “蒼天給你的懲罰!看刀。

    ”植村新六郎不敢大意,躍出走廊,正面強攻。

    八彌來不及起身,就勢向前一撲,躲了一劫。

    新六郎的和服衣襟碎成了布條,八彌的衣服後背也被劃開一道口子。

     “你還要頑抗?” “來吧!”八彌擺正姿勢。

    強烈的陽光照射着他裸露的後背,櫻花紛紛灑落。

     “衆位不要插手。

    ”新六郎道,他一邊喘氣,一邊自信地邁進一步,“邪必受罰!” 八彌後退了一步。

    他忽而對新六郎的自信心懷敬意,忽而又覺得世人如此滑稽可笑。

    這是沒有遭遇過人生苦難之人所說的話。

    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對峙已毫無意義。

    即使赢了,又能怎樣?生是夢幻,死可是地獄? 新六郎瞧準一個破綻,沖了過來。

    八彌舉刀迎了上去,“當”一聲,兩條白刃同時飛開。

     “來!”新六郎赤手空拳蹲下身。

    八彌覺得這像孩童時玩遊戲一樣可笑。

     他搖着頭,抓了個笏闆撒腿就跑。

    圍觀的人們大叫着追了上去。

     在花叢中間,這些大男人玩起了捉鬼遊戲。

    不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酒谷的堤防對面。

    過了片刻,又隐約現身,唯有新六郎高亢的聲音始終在護城河中回響。

    “植村新六郎殺死了佐久間右京亮信直的卧底岩松八彌!” 人們爬上堤防時,騎在八彌屍體上的植村新六郎一手拿着短刀,另一隻手放在膝蓋上,已陷入沉思;被刺死的八彌卻不知自己已被當作佐久間的卧底了,他睜着一隻眼睛,猶自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