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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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其實很擔心你們的婚姻,不過現在我很放心……” 我希望她得到幸福,那是她應得的。

    ”說着,他伸出手,拍拍傑握着輪椅把手的手。

     傑依然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他擔心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将他此行的目的,及他的真正身份說出來。

     但是他為什麼擔心呢?那不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嗎?難道他是擔心一旦擔牌,他就會失去什麼? 他的心陡然一震。

    是的,他會失去,失去那個他愛戀着卻又不曾承認的女人。

     這一際,他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是真的愛上了米亞。

     “傑,我時日無多了……”芳川辰平感慨地說,“米亞就交給你了。

    ” 傑還是不發一語。

    他時日無多?要是他真的走了,恐怕恨透他的米亞,就不會再留在他身邊了吧? 說着說着,傑已經将他推到房門口。

    打開門,傑将輪椅往裡面推—— 進到陳設簡單樸實的房間,傑的目光被牆上挂着的巨幅肖像畫吸引住了。

     他陡然僵住了,震驚又難以置信地瞪着那張畫。

    畫中的美麗女子,他不陌生,因為那是…… 老天,那是他的母親——法蘭·喬瓦尼年輕時的模樣! 發現傑神情驚愕地看着畫,芳川辰平一笑回答:“她很美,是吧?” 不想自己的反應引起他的懷疑,傑鎮定地回道:“是的。

    ” 芳川辰平并未發覺他神情有異,徑自談起他跟法蘭的過往。

    “其實我年輕時曾到義大利留學……” “噢?”傑佯裝并不知情。

     “她是我在卡他尼亞邂逅的女孩,也是我這輩子惟一愛過的女人。

    ” 聽見他這些話,傑心頭一震。

    惟一愛過的女人?如果她真那麼重要,他為什麼要…… “當時我們相戀并論及婚嫁,但是我的家族非常保守傳統,不希望我娶異國女子,所以想盡辦法把我騙了回來,然後軟禁我……” 從他說話的神情及語氣,傑可以确定他說的是真話。

    隻是……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他懷着仇恨的三十幾年又算什麼?誤會一場嗎? 不,他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為什麼你不回去找她?”傑脫口而出。

    他表現出純粹好奇的樣子,但其實那是他心裡最大的疑問。

     芳川辰平沉默了一會兒,眼角泛着淚光,幽幽地道:“當我再聽到她的消息時,她……已經結婚了。

    ”說着,他神情凄然落寞地凝視着眼前的畫。

     傑震驚地望着他,因為他看着畫的眼裡,還有着滿滿的愛戀及懷念。

     “知道她結婚後,我很傷心,但是……我不怨她,如果有另一個男人能讓她幸福,我會祝福她……” 幸福?祝福?他如何知道他的母親終其一生都在思念他?他如何知道他自以為正确的決定,使所有人承受着痛苦? 他恨他很多年了,現在……他還是恨他。

    但他竟發現,他現在的恨不具殺傷力、毀滅性。

     不,傑!你不該這麼想,不該輕饒他!他心裡有個聲音在呐喊着。

     “傑,我答應你跟米亞的婚事,其實是有點私心的……”芳川辰平幽幽地說,“潛意識中,我大概希望米亞替我完成那個夢吧。

    ” 說着,他轉頭凝望着傑,“幸好我的決定是正确的,我相信你能給她幸福。

    ” 傑英俊的臉上沒有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僵硬。

     他不想相信這一切,但理智告訴他——芳川辰平所說的,都是實話。

     理智上,他相信。

    但情感上,他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

    因為……他絕不相信他多年來的痛苦,都隻是因為一場誤會! “傑?你想什麼?”見他一語不發,芳川辰平疑惑地問。

     他回過神,“沒有,我隻是有點累。

    ” 芳川辰平歉然一笑,“真是抱歉,都是我。

    ” “不,别那麼說。

    ”傑打斷了他,“如果沒事,我要回房了……” “嗯。

    ”芳川辰平點頭微笑,“待會兒吃飯時見。

    ” 他沒說什麼,轉身就退出了芳川辰平的房間。

     這一晚,傑沒有出現在餐廳。

     他以疲倦為由,躲在房中。

     芳川辰平:他所痛恨的生父房裡,竟挂着母親的肖像畫?他以為他已忘了母親,但他沒有…… 當他看着母親的肖像畫時,眼中泛着淚光;他提及母親時,那真情流露的樣子絕不是虛假;當他…… 天啊!他恨了他那麼多年,難道隻因為一場誤會?這場悲劇不是人為因素,而是上天捉弄? “不,我不相信……”躺在床上,他仰望着天花闆,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微濕。

     眉心一擰,他翻了個身,把臉往枕頭裡埋。

     不知過了過久,他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半夢半醒間,他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影像。

     母親憂郁的臉、小時候的他、馬立爸爸怅然的模樣、米亞、還有……他的生父……他們的臉像是一幕幕閃過的黑電影,不斷不斷地重複播放…… “傑……”隐隐地,他仿佛聽見母親溫柔叫喚他。

    “傑……” 母親溫柔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又遙遠,讓他分不清那是真實還是夢境…… 忽地,他感覺到頸後有點冰冷,像是有人…… 他倏然睜開眼睛,反射性地将手伸到枕頭底下,動作精确地抓起手槍,翻身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