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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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就像幹涸的枯井,需要雨水的滋潤,一進教室就直嚷着要水…… 坐在她右手邊的死黨黃國維,與大文豪王國維并沒有任何關系,隻是名字雷同、純屬巧合。

    他遞給了她一瓶礦泉水,供她止渴,補充水分。

     一口清涼潔淨的礦泉水灌下肚,她又像“勁量堿性電池”一通,渾身是勁! “謝謝!” 她用手背抹一抹嘴角殘留的水珠,得意忘形地大叫一聲: “好爽!” “宋——閑——雲!你剛才——說——什——麼?” 她幸運的守護神小天使一定離她遠去了,否則林大炮怎會聽到她說的話? 她轉過頭,嘻皮笑臉的。

    反正她臉皮厚得連城牆都打不破,更何況隻是枚“炮”,但是林大炮那張臉可是鐵青得難看! “宋閑雲,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他語氣嚴肅,火藥味十足。

     “好爽!”她眼睛帶着促狹的笑容,不在乎地再重複一遍。

     “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句髒話嗎?大庭廣衆之下,女孩子不能随便說粗口!虧我國文是怎麼教你的?”林大炮滿臉怒氣,闆起面孔。

     她佯裝不知: “‘好爽’是髒話?那我怎麼不知道?” “切記!下次不許再講了!”林大炮以他為人師表的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地對她諄諄教誨。

     “老師。

    ”宋閑雲舉手,自動站起來。

    “我剛才隻是稱贊黃國維同學請我喝礦泉水,為人豪氣爽朗簡稱‘豪爽’。

    這句話既然是髒話,那以後豈不是不能稱贊感謝對我照顧的同學了嗎?” 她無辜的眼睛佯裝得十分神似,林大炮頓時面紅耳赤,難堪得嗫嚅半天,開不了口…… 全班同學憋着笑容,不敢發出聲音,靜觀林大炮的反應。

    這位全校最古闆的訓導主任兼國文老師,要如何化解這場危機呢? “老師!‘豪爽’這二字,真的是髒話嗎?但是我常聽見别人說呀!到底——是不是髒話?”她撒嬌的口吻、無邪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在惡作劇。

     林大炮頭冒大汗、額泛青筋,内心掙紮着是“可以說”?還是“不可以說”?宋閑雲真把他逼到絕境了!要一個年紀一大把的人承認錯誤,簡直比登天還難!尤其是在這群不滿二十歲的小毛頭面前。

     “老師——” 林大炮當機立斷,立刻回答: “可以說。

    ”他一刻也不停地馬上又說道:“打開唐詩教本,今天上李白詩集。

    ”背過頭去,在黑闆上龍飛鳳舞大揮其字,以掩飾自己灰頭土臉的表情。

     班上同學很有默契地抿緊嘴唇,死命地不讓自己笑出聲。

    就算有人忍得眼淚直流、臉孔漲紅,也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響,不過下課就有譏笑、嘲諷的對象了。

     全班十分期待下課的到來,準備大肆渲染讓全校同學全都知道,林大炮今天發生的醜事。

     宋閑雲得意地微笑……這老古闆倒是挺正直的。

    如果事件的主角是她,就算是“白的”,她也會想法子轉成“黑的”。

     她的人生哲學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饒人! 誰叫林大炮老愛吹毛求疵捉她語病,顧不得她翻臉不認人,大發“雌”威、一展“雌”風。

    當然她嘴角仍挂着微笑,對自己的行為洋洋得意。

     “各位同學翻開課本,今天我們上李白有名的樂府詩——長幹行。

    水粼粼同學,請站起來念一遍。

    ” 這是宋閑雲最佩服林大炮的一點。

    就算出醜,他仍然克盡職責、面不改色地教課。

    還選了全校公認的好學生水粼粼念書,真是明智之舉!輕而易舉地轉移全班的注意力。

     水粼粼的聲音就像她的人一樣優雅,磁性中帶着貴族般華麗的氣質。

    她的聲音不會軟綿綿,也不會硬梆梆,音量不卑不亢、恰到好處,既不大聲,也不小聲,剛好讓全班都聽得到: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顔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滟預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迹,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可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至妾心,坐愁紅顔老。

     早晚下三巴,預将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 水粼粼略帶傷感地念完,仿佛令人融入這名陌生女子的感情世界,濃濃的哀愁化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