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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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惜到加拿大已經一個禮拜了,其實她本來隻打算停留五天的,但聞德仁不知道從哪得到了她的mail,每天照三餐給她發信。

     她第一天接到的時候,一把火就莫名地狂冒了出來。

     混帳家夥,明明答應暫時不騷擾她的。

     她飛離台灣是為了滌淨心靈,不是耍心機跟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他這樣纏着她,害她根本沒法子平心靜氣。

     她幹脆連續三天不開計算機,每天跟着父母、兄嫂四處玩,就當根本不知道聞德仁發信的事。

     可忍到第四天就破功了,她開了計算機,告訴自己是放心不下公司的事,怕屬下有事找她,但事實上,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聞德仁的mail上。

     到了第五天,她已經忍不住要給他回信了,雖然他一直說不在乎她回不回信,隻是想告訴她自己最近的生活,還有他多麼想念她。

     她才把信打好,卻又氣自己提不起、放不下,最後還是沒寄出去。

     可破了功後,她就開始不停地想,他說受到系主任賞識,有可能升等副教授,決定一輩子留在大學教書,問她覺得怎麼樣? 奇怪,那是他的人生,為何要詢問她的意見? 他連早上幾點起床、吃飯咬到舌頭、在公車上讓座給一個孕婦之類的小事都钜細靡遺地向她報告了。

     聞德仁賴皮又違規。

    于是她一氣之下,就延後了回國時間。

     她要給聞德仁一個教訓,同時讓他知錯、向自己道歉。

     偏偏他好似不在乎她回下回去,信件裡完全不提她延遲未歸的事。

     她等了兩天,越等越是心煩,他不先低頭,她怎麼有台階下? 「氣死我了!」席借用力地拍上筆電的蓋子。

     「怎麼啦?」席惜的大嫂,一個大腹便便的泰國女子,端着一盤水果走到席惜身邊。

    「誰惹妳生氣了?聞德仁還是柳述言?」 席惜早把兩個男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家人,家人的諒解也讓她松了一大口氣;他們沒有罵她,更不提柳述言的對與錯,隻是安靜地包容她。

     對于大嫂的問話,席惜的回答是--伸手拈起一塊蘋果,送進嘴裡咀嚼。

     席家大嫂也不逼她,微笑地看着她吃水果。

     席惜一個人吃了半盤水果,然後擦擦嘴,收拾好筆電,站起來。

    「我先回房了,晚餐好了再叫我。

    」 「我會的,妳好好寫信啊!」席家大嫂向她擺擺手。

     席惜一個踉跄,差點把筆電摔出去。

    「大嫂!」 「難道妳回房不是為了寫信?」可她明明看到席惜寫了很多信,雖然一封也沒寄出去。

     「我不會給那家夥回信的。

    」 「回不回不打緊。

    重要的是,妳寫了信。

    」 席惜摸摸下巴。

    「這是什麼邏輯?」 「戀愛中人的邏輯。

    」 席惜又險些跌倒。

    「大嫂胡說什麼?誰戀愛啦?」 「當然是我的好小姑,席惜大小姐啊!」 「我才沒有。

    」 「可是妳的表情、言談、舉止,樣樣都像正在談戀愛啊!比妳當初說要結婚時還像喔!」 席惜一時啼笑皆非。

    「哪有?」 「是真的。

    之前妳說要結婚,我們都很訝異,妳表現得那麼冷靜,挑日子、拍婚紗、訂酒席,甚至最後被悔婚,妳都能很迅速地做出反應,找到讓彼此傷害最少的方法去解決它,這真的很不像戀愛中人會做的事。

    但這回妳來加拿大,感覺就完全不同了,妳似乎在期待什麼,得到了很心慌、得不到又不安,反反複覆,總是找不到方向。

    這不是戀愛又是什麼?」 席惜詫異地張大了嘴。

    「我……真是這樣嗎?」 席家大嫂用力一點頭。

     席惜真的迷糊了。

    她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沙發上,良久不發一言。

     她想到自己千叮咛萬交代,要聞德仁不要吵她,那麼,他這樣靜靜地寫信,放任她愛看不看,不是很好嗎? 她還有什麼好煩的?氣聞德仁不求她回去?這樣根本完全沒道理。

     「我好象罹患經前症候群,每天坐立不安的,唉……」天曉得她以前一向以高超的自制力自豪的。

     「是戀愛症候群。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如果談戀愛不患得患失的,那還叫什麼戀愛?」 「是這樣嗎?我以為……不同的人面對戀愛的态度都不一樣,有人急躁、有人冷靜、有人偏執、有人潇灑,不是每個人都會被戀愛影響生活的。

    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理智、審慎地檢讨每一段關系,是否要從朋友進展到男女朋友、最後步入禮堂,這過程絕對要一絲不苟,畢竟,任何錯誤都可能造成終生遺憾,不能大意的。

    」 「妳那是挑結婚對象吧?沒有碰到之前,是有很多人開出很多條件,也有很多人确實地執行了它,可如果真的戀愛了,再多的條件恐怕也都用下上了。

     席惜閉上眼想了好久,越想越好笑。

     一開始,她每次見到聞德仁心裡就有氣;誰教他跟柳述言是同一類型的男人,讓她很難不把氣發到他身上。

     偏偏這個蠢家夥不識相,一再地挑戰她的臨界點,明明那時候她對他的态度很不好,可奇怪的是,他卻一直說她是好人,深信她說的一切都是為他好。

     愛情真的沒有道理。

    她如果用那種晴時多雲偶陣雨的脾氣對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