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荼茶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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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突然僵硬起來。

    高姬離去後,有樂默默地搖着扇子,一直望着窗外。

    庭院的羅漢松和石燈籠暴露在驕陽下,從遠處傳來催人入睡的橹聲和蟬鳴。

    有樂道:“茶茶,放松些。

    ”茶茶沒有回答,直直地注視着自己交疊在膝上的雙手。

    有樂繼續道:“舅父想讓你随意而行。

    不過,你上次的回答實令人費解。

    ” “……” “說實話,舅舅知道了此事,真是咬牙切齒!若不是我飽經世故,就可能一刀把他殺了。

    ” “……” “坦白告訴你吧。

    我對你的感情,已經有些脫離常規,不像普通的舅甥了。

    ” 鬓角已白的有樂說出這種話,茶茶萬沒想到,一時十分驚愕。

    有樂避開茶茶劍一般的目光,恨恨道:“我恨透了關白,隻想把他殺了!” “哦?” “别大驚小怪,親人之間難免如此。

    男人和女人,似與年齡、地位、義理、想法都沒有特别的瓜葛。

    正因此,人世才會如此精彩。

    ” “舅父,你别說了!” “不!就因為我有這種感情,才憎惡關白大人,他搶走了我掌上的明珠……” “舅父!” “認真想想,你我乃是男子與女子,同樣,大人和你也是……” “舅父!” “唉,我乃右府幼弟,卻要讨好本是家臣的秀吉——這個掌控天下的天下人!我們同為男兒,為何會有如此天壤之别?”有樂用白扇擋住臉,眼圈已經紅了。

     茶茶又氣又恨,這個舅父為何把心事明明白白道出?他若是一介弱小男子,被強者奪走了女人,有這種表現倒也不足為奇。

    可是舅父和外甥女之間,怎可如此?舅父為何不把這種感情深埋心底,強迫自己服從關白大人? 有樂明白茶茶的疑問,“你在想我為何如此?” 茶茶默默擡起頭,又低下去,歎道:“茶茶不知,茶茶方寸大亂了!” “大人後日回大坂,過完盂蘭盆節後回京。

    可能在月底進宮朝見天皇。

    八月初一在聚樂第接受衆人道賀。

    而這一日可能會宣告十月初一在北野舉行大茶會之事。

    有關你的事,他也對我作了明示。

    ” 茶茶擡起頭,“明示”二字,傷了她的自尊。

    她憤然道:“茶茶并非關白的女人!”她不僅嘴上這麼說,眼眸深處也流露出反抗之色。

     “聽着。

    大人說要你移住京城,但未說進聚樂第。

    搬到聚樂第的,是大政所夫人和北政所夫人。

    大人說,那是早就定下的,不能變更。

    ” 茶茶不知不覺咬住嘴唇,盯着有樂。

    秀吉是懼怕北政所,才要把她藏起來? “我為你抱不平,再怎麼說,你也是右府外甥女,即使不能成為正室,也應得到與身份相符的待遇。

    可是,這一切令人無法容忍。

    必須把你交給關白大人,一想到此,舅父便五内俱焚!” “……” “因此,舅父決意不顧關白大人,隻想聽你一言。

    此事你欲怎的?舅父會照茶茶之意辦,别無他法!” 茶茶沒有回答,輕輕眨着眼,歎息。

    她不甚明白有樂的懊惱,但她知舅父不大可能對她有什麼決斷,她要自己決定。

     “茶茶,你一定已經考慮周全了,舅父定照你的意思去做。

    你打算怎麼辦,告訴舅父啊!” 有樂語尾帶有哀求之意。

    茶茶聽了,心頭愈加沉重。

     有樂其實并不想馬上聽茶茶的想法。

    按常理,這種事有樂下令,茶茶照辦最是合适不過。

    可是他明知如此,卻亂了心志,把對茶茶的感情全盤托出。

    他早已方寸大亂。

     若茶茶誓死不從呢?到那時,有樂很有可能會抛開一切,成為一個真正勇敢的男兒。

    他心裡早就盼望這麼一天,才要勉強茶茶作出決定。

     茶茶繼續沉默着,有樂又道:“舅父想,若是真心服從關白大人也罷了,可事實并非如此。

    一個弱小男子不得已追随了強者……不會永遠如此,或許,這個弱男子在等待那人疲憊倒下。

    ” “……” “你也有許多想法,因為喜歡大人而順從,因為他強大……不,這是世上普通女子的觀念。

    你不同于她們。

    他殺了你的生父,奪去了你母親的性命,跟着他……不不,因為他偷了織田氏的天下,你想從他手裡把天下奪回來?” 茶茶心情平靜了許多,她已覺察到舅父心中大亂。

    一個男子因女人而狂亂,毫不奇怪。

    但茶茶突然發覺自己竟已寬容了秀吉,她感到莫明其妙。

    舅父說得對,男女之情與年齡了無幹系。

     黃褐色的幹枯皮膚、夾雜着稀疏白發的鬓角、凹陷的眼、尖凸的嘴唇……都已極醜,可是,茶茶似被此“天下之醜”深深吸引了。

     “怎樣?我欲把你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訴大人,這是我想到的唯一方法。

    ” 茶茶臉紅了。

    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出人意料道:“我去,到關白身邊,複仇!” 有樂一臉鐵青。

    良久,他滿臉驚愕:“複仇?” “是。

    ”茶茶輕聲道。

    有樂對“複仇”二字感到毛骨悚然,茶茶卻似并未考慮太多,似隻是聽了有樂之言,沖口而出。

     有樂似在煽動茶茶。

    若有一天,茶茶對秀吉把這一切和盤托出,那時怎生是好?要阻止她去秀吉身邊,有樂心道。

     “舅父怎麼了,突然汗流滿面?”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