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鐵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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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政所和北政所餘怒未消,卻又不知說什麼妤。

    秀長以責備的語氣道:“母親,嫂嫂,把事情交給關白。

    朝日太不可理喻,關白才要去勸勸她。

    放心地交給他吧!” 此時,秀吉已經走到朝日姬的房門口,但突然站住了。

     秀吉是一個可以掌管天下的人,可對唯一的妹妹卻感到棘手。

    妹妹要嫁的家康,也是一個會讓他感到棘手的人嗎?他不但對朝日姬生氣,也對家康生起氣來。

     朝日姬的侍女看見秀吉在外面站着,趕忙來到微暗的走廊迎接。

    朝日姬已經進了屋子,她知道兄長已追了過來。

    可是,秀吉沉默不語,屋裡也寂靜無聲。

    這讓他想起了當年信長拔出佩刀追逐親戚和家臣的場面。

     本是一心為天下,卻被認為是有“冷酷的野心”。

    這種觀念的對立,絕非治者和被治者的對立,而是人和人之間情感的不和。

    如秀吉的成敗取決于妹妹的态度,世人會怎麼說?秀吉穩了穩呼吸,命令侍女打開隔扇。

     侍女心驚膽戰地拉開門。

    裡面燭光搖曳,朝日姬伏在燈下,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來。

     女兒可能往往像父親吧。

    他們的父親築阿彌乃是個優柔寡斷之人。

    秀吉不禁憎恨起和他感情不和的繼父,再度深深呼吸了一口。

    朝日姬已知秀吉在身後,但仍縮着身子哭泣不已,她雖覺察到兄長已怒火中燒,卻隻能以這種形式反抗一番。

     秀吉走到朝日姬的身邊。

    他覺得自己很是狼狽,甚至想粗暴地踢她一腳——我連妹妹都無法控制嗎?但自制和自負令他放下了擡起的腳。

    “朝日。

    ” “……” “你對兄長的安排那麼不滿?” 朝日仍不語。

     “說說看!怎麼想就怎麼說吧!我會照你的想法做。

    ” 他一面說,一面在心内罵:會照你的想法去做嗎?為何在母親和秀長面前強裝笑臉,又為何不能像姐姐那樣通情達理呢?“不,這些話說了也無用,就照你的意思做好了。

    說說看,你是怎樣想的?” 秀吉在朝日姬旁邊跪坐下來。

    朝日本能地一退,猛地擡起頭。

    或許是因為秀吉的臉色和聲音都顯出騰騰殺氣,朝日姬一擡起頭,就莫名其妙地使勁搖頭。

     “無論如何,你都不願嫁給家康?” “不!不!” “那麼,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已經多次說過,‘天下人’的族人一定要以天下為己任,你難道還不明?” “不……” “甯甯誠懇地勸過你,知悉德川氏内情的石川伯耆守也把詳細情形告訴你了。

    每次你都似想通了一般。

    ” 朝日姬往後退了退,“不,不,不知道!”她大叫,“我是想知道,卻還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 “你?”秀吉的額上暴起了青筋。

    這種胡話對凡事說一不二的秀吉而言,簡直如挑釁。

    “哼!簡直是胡說八道!” “是!” “究竟想怎樣?怎的不說了?” 朝日已完全亂了方寸,她恐懼之極,全身顫抖,斷斷續續呻吟道:“唉,請……不要讓日向守的幽靈……出現……” “日向守的幽靈?”秀吉不由得屏住呼吸,環視四周,由于這話太出乎意料,他一時竟有些發懵,“幽靈……出現了?” “是……是!” “那個幽靈不讓你出嫁?” “是!他說,如嫁,那日晚上一定……” “有幽靈?掌燈!”秀吉震驚地環視四周,聽朝日這麼一說,他也覺得這個房間陰森森的,與甯甯和母親的房間大不相同。

    與住在這裡的人比較起來,紙門上狩野元信所畫的花鳥,乃是最華麗的色彩。

     “是。

    ” “那幽靈跟你說什麼了?” “他說,我兄長乃是個殘忍狠毒之人……” “日向守真讓我驚訝!” “他是個可憐之人。

    ” “你說得不錯。

    他可憐你因此事而沉淪、不開竅。

    那樣他切腹自殺就成了無謂的死。

    ”秀吉想笑出聲來,又想為朝日的愚蠢和可憐而哭。

    佛家說,夫婦本來有緣。

    今生沒有切斷的情意之線,仍牢牢地綁住她的心,因此,可以看見幽靈。

     “朝日!”秀吉大聲道,“如果那個幽靈不再現身,你就會痛下決心?” 朝日姬無吉。

    這可憐的女人隻能在心裡反駁,從眼神中透出些許固執而已。

     “哼,我知道了!”秀吉道,“傳人,立刻為日向守做法事。

    傳天下第一法師來,讓日向守可以安心成佛!” “……” “做法事之前,我今夜先在這裡祈禱!豐臣秀吉并非天性殘忍,全是奉神佛之命,為天下蒼生而動。

    日向守就是明白我的願望,才切腹而逝。

    故,我親來祈禱,他的幽靈必不會再現,也不應再現!拿香爐過來!”秀吉說着,讓侍女把香盒和香爐拿來,虔誠地燒了香,合掌祈禱。

     朝日姬仍舊呆呆地坐在一旁,她畢竟是個普普通通、拙于心計的女人,對兄長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