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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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遙頭,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伸手拍拍她,語氣認真地說:“這不是你的錯。

    ” “李洵。

    ”她輕喚他的名,心頭溢滿溫暖。

     溫暖在内心深處發出撞擊,帶着遙遠的記憶流淌而開。

    記憶,有着鮮少而深度的關懷和照顧。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卻,以為不能再想起的片段,就這樣清晰地重現。

     她凝望着他,顯得有些失神。

     “非羽,你要不要緊?”察覺她神情恍惚,李洵不禁關心地問。

     “嗄?”非羽輕微一愣,旋即淡淡地笑了笑,“不,沒什麼,隻是想起了一個人。

    ” “一個人?” “嗯。

    ”她微眯着雙眼,帶着些許追懷的口吻說:“一個朋友。

    突然感覺非常熟悉、非常地清晰,不知道為什麼?” “是嗎?那是怎樣的人?” “他是我大學時代的朋友,也叫李洵。

    ”非羽将他微揚起的眉,視為聽到有人與他同名同姓的驚奇。

    “忘記是什麼時候了,他好像也說過不是我的錯這句話。

    ” 李洵着實震驚,沒料想到她依然記得這件事,他以為非羽早忘了他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和剛才一樣,有一種非常溫暖安全的感覺。

    ”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他想知道過去的自己在她眼中是何模樣。

     “他是個……”非羽甩了甩頭,“我不擅長形容一個人,隻不過感覺上他是個溫暖的人。

    雖然他對自己缺乏信心、做事畏縮、任勞任怨,不過,他是我的朋友。

    ” “非羽?”李洵不敢置信她如此坦然真誠的态度,原來多年來認為非羽否定自己價值一事,不過是庸人自擾、自卑心作祟的結果。

    他不禁要懷疑,自己和非羽之間究竟有着多少誤會和判斷落差? 以為非羽是幸福的,所以以傷害她來報複。

     以為非羽否定過去他的價值,卻不知道非羽視他為朋友。

     以為自己是痛恨着非羽,才忽略了什麼是在乎的感受。

     “怎麼會想認識他的?” “咦?”非羽眨了下眼,略帶驚訝的看着他。

     “怎麼了?”李洵不解地問。

     “因為他也問過一樣的問題,隻是那時候我回答得太倉猝,總覺得似乎做錯了什麼。

    其實我想認識他,也許是不了解吧?我想知道他究竟是為了什麼默默承受所有不合理的對待,而不做反抗?”她深深吐了口氣,頗有感觸的說:“我就做不到,無論如何勉強自己也做不到。

    ” 李洵伸手溫柔地後拍她的發,輕輕地說:“因為他也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有一個被否定的童年,所以害怕、畏縮,對自己缺乏信心。

    ” 他想起過往,想起被否定、被厭棄的過往,想起哭得傷心欲絕的母親,還有永遠傳達不了的心聲,這一點一點構成了遇見非羽前的自己。

    然後想起他們的相逢,那麼多的誤解和怨怪,終于一點一點地完成了現在的一切。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

     “不過,我想他會成長的。

    ”他認真地說,也像是告訴自己。

    “一定要慢慢懂得心中真正的感受,懂得不傷害任何人的幸福,懂得對自己有信心,也懂得相信重要的人。

    ”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非羽睜着困惑的雙眸,好奇的問。

     “我猜的。

    ”李洵淡淡地說,唇邊緩緩浮現一抹微笑。

     他的微笑似有豐無法形容的魔法,非羽難以移目的注視着,從内心最深處升起溫柔的感動。

     和這樣的李洵在一起,就好像能夠看見幸福的分子如光芒般盈盈灑落,好像存在的每一分鐘,都有了加倍的價值。

    非羽由衷地這麼以為。

     ??? 非羽心情愉快的回家,感覺路上的景物都添加了些許溫柔感動。

    然而,這樣的心境在她探身由信箱拿取信件時,徹底改觀。

     從信封内跌落而出一小塊八卦形的黑紫色金屬片,她的心中倏地浮現幾許危機感。

    抽出豔紅的雲彩紙,訝異于那是張喜貼。

     “難道這是……”她打開喜貼,果如預料中,上面寫着她的婚宴時間、地點。

    這就是非翊所說的盡快逃走的婚約嗎?這麼說來,父親已經找到她的下落了。

     非羽有短暫的呆愣,然後是急湧上心頭的不平衡。

    不管非翊說過什麼,她依舊無法釋懷,無法告訴自己不做任何反抗辯駁。

    如果父親要公開傷害她,那自己有什麼不該反抗的理由?如果就這樣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那豈不是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價值? 她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

    捏緊掌中的喜貼,她不再猶豫地走出公寓,攔下計程車,朝着兌家而去。

     突然之間,她能夠明了當年孱弱的母親是抱持怎樣的心境帶着他們重返兌家。

    那是一種盡管明白不會有更變的可能,卻又不願意就此作罷的嘗試。

    不管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當興起這樣的想法時,内心裡其實是不安的吧? 因為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是怎樣的顔色,我們才會不顧一切地用盡所有可能,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