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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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下,動作利落精準,她心裡浮現一抹欽佩。

     “非羽姐,你這樣會感冒的。

    ”搶進她恍惚意識中的,是遞來毛巾的玎妮。

    她指着非羽身上被頭發滴濕的襯衫,有些無奈的提醒着。

     “謝謝。

    ”非羽回過神,含笑地點點頭。

    再擡起頭時,才發現一夥人已圍繞在李洵身旁,熱切交談着。

     “李洵,你跳得真好,和非羽不相上下。

    你練習了很多年嗎?” “不,大概五、六年時間。

    ”李洵伸手将透濕的發向後梳,目光直越過了人群,停伫在非羽身上。

    他看到了她适才驚訝的神情。

    非羽是不會知道的,六年前那個被她視為好玩、奇異畏縮的男孩,是花費多少時日減輕體重、鍛煉身軀,又是如何咬緊了牙根日夜練舞。

     “五、六年?那你真的好厲害哪!” “哪裡。

    藝術這種東西不投入全部心力是不行的,隻要全心專注,應該是不會太糟的。

    ”李洵盡可能平淡地說,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非羽。

    那個女人不會明白她曾經傷害他有多深,像是存在的價值全然受到摧毀,隻殘留下玩笑性質。

    所以這一次,他會讓她刻骨銘心的記住他。

    “我說得沒錯吧?非羽。

    ” “嗄?”一手仍擦拭着發絲的非羽,思緒全銜接不上,隻能愣愣地望着一迳注視她的所有人。

     “我說,投入藝術就應該專心緻力,打從内心表現出來。

    如果隻是單單仗勢技巧高超,卻不好好管理自己的内心,心不在焉、若有所思,那麼縱使表演得精确無誤,本身也不會有任何的價值。

    是這樣吧?非羽。

    ”李洵的話中略含了諷刺意味。

     非羽不知該如何回答,奇異地意識到來自李洵的不友善。

    有些不明就裡吧,對于對方沒由來的挑釁,她有輕微的不舒服和滿滿的不解。

     “沒錯啊,老師也是這麼說的。

    ”不待非羽思索,已有舞者接口。

    “藝術,是創作者本身意念的表現。

    所以創作者的思想、感覺和意念,都會透過藝術展現出來。

    不管内心在想些什麼,不管多麼努力去隐藏,都會表現出來的,沒錯吧?” “嗯,”李洵肯定地點頭。

    “如果不能由發自内心真正的跳出來,那藝術本身根本沒有價值可言。

    你認為呢?非羽。

    ” “我?”非羽隻是睜大眼睛,一手輕輕環繞着肩膀。

    關于李洵所言,她并沒有什麼駁斥的意見,然而隐藏于這些字句中輕微的敵意卻令她有些不舒服。

    不明白的是,素未謀面的對方,何由來的不友善? “你反對嗎?”李洵掀動唇角,輕微地笑。

    如同他所預料一般,過得太風光的非羽,不懂得有人抗駁的滋味。

    毫無意外的,自己的再度出現,足以攪亂非羽的生活。

     “不,不是,你說得對。

    ”在他的追問下,非羽很不自然地應聲。

    她留意到一旁的玎妮微微蹙起眉,搖了下頭。

     “聽你這麼說,你以後還會繼續朝舞蹈發展,真希望還有和你合作的機會。

    ”一名舞者開口道。

     李洵又笑,以指梳着發絲,語氣堅定的說:“不,這是最後一場了。

    ” “咦?為什麼?”在四起的驚訝聲中,李洵注意到非羽亦流露不解,這令他有點滿意。

     為什麼?因為這一切為了讓他重回非羽的面前,以他的光華折磨曾經傷害他的非羽。

    然後他不願再玷污藝術,為自己拉下落幕。

     “我隻想全心全力完成一件事,然後回到應該負起的責任上。

    ”李洵略擡起頭,淡淡地說,“隻要一次就夠了,舞到了極緻。

    然後,回到那些在舞蹈之前等待着我的工作裡,完成另一段不應該被逃避的責任。

    ” 在折磨過非羽後,他也許就能夠平衡了吧?李洵這麼想着。

    即使是一次也好,那用心舞出的旋律要深刻地烙在非羽的記憶裡,要讓她用上一生的時間,道歉自己嘲笑的态度。

    所以,隻要有那麼一次,讓非羽記住他的光彩,那麼,他就可以說服自己,回到屬于法律的世界,向舞蹈說再見。

     “什麼?那是什麼意思?” “不應該逃避的責任,那是指什麼?” 舞者們不間斷的問号猶如潮水湧向他,李洵抿起唇不再回答。

     一旁的非羽沉默着,沒有困惑、沒有疑慮,隻是思索。

     不應該逃避的責任嗎?她不知道李洵是有心或無意,卻不由得思及那些屬于自己的責任。

    那些不堪的身世、厭惡的兌家、和法律的工作。

     逃避是不應該的嗎?因為這麼做,也是種怯懦嗎? “我想,我也該去沖澡了。

    這樣下去,也許會感冒。

    ”說完,李洵随即掠過非羽身邊離去。

     其他舞者見他離去,也跟着各自散去,猶如潮水,退去最後一道浪花,隻留下空曠的甯靜。

     “非羽姐,你不要緊吧?”玎妮關心的問。

     非羽輕搖下頭,不明了為什麼所有的知覺感受,突然變得非常遙遠,遙遠得無法觸及。

    過了一會兒,她淡淡地問:“老師人呢?” “好像有事吧。

    說是今天練到這裡就可以了。

    ” “嗯,那我也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