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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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金黃橙紅的夕陽映射在舞蹈教室窗玻璃上,益加地璀璨而不容逼視。

    迎着暮色的的磚瓦平房式建築坐落在繁喧城市的一角,此刻,承自迷離如溶液般的光華,渙散着一種有若黃金聖殿般的光彩。

     風穿梭在舞蹈教室兩側的林木間,沙啦沙啦地作響,枯黃的落葉逐風成舞,在沒有人迹、沒有雜馀幹擾的空間裡,李洵拎着一隻背包靜默地伫立。

     應該是六年了吧?他的唇角泛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那些被刻意壓抑過的記憶在多年之後,終究是引領他抵達于此。

    六年,為了等待這個時刻的到來,他咬緊牙根孤身在異國的土地上努力着。

    不為别的理由,隻是為一個傷害過他的女人。

     “兌非羽。

    ”李洵撥開被風吹亂的發絲,輕聲地念着這三個字。

     他擡起了頭,無聲地深吸入一口氣。

    就要見面了,在睽違六年之後。

     ??? 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在推開教室門時伴随而起,屋内的人似乎受到了些微打擾,若幹倚坐在木質地闆邊緣的舞者向甫進門的李洵投以短暫注視,但仍有幾名舞者不受影響地看向場中央。

     李洵朝前挪移了一步,偏過頭稍稍一瞥,在舞者專注目光圍繞的中心,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在毫無伴樂下獨舞。

     她舞得如此投入,像是淩越了煩嚣城市,抽離展翅于廣闊天際一般。

    超脫肉體禁锢,以世界為點綴地,無極限地躍動。

     他微微蹙緊了眉,難以克制自己的心緒随着瞳内身軀而牽引着。

     六年了,那絕妙的姿态、專注的神情就如同記憶中一模一樣。

    盡管音符已消失,在無際的記憶長河裡,依稀保留着關于聲音的軌迹。

     思及再次的相逢,心中浮上一種被強力鉗住的窒息感,分辨不清是感動還是厭棄? 她淩空躍起,側旋而不掉落,像是不受地心引力作用似的,在上升與下墜間神奇地停頓。

    随後輕盈地降下,有若飛鴻所遺落的羽翅,緩緩地自天際滑降而靜止。

     靜止了,也就代表這靜谧的獨舞劃下了句點。

    李洵聽見四周的舞者響起一陣掌聲,紛紛靠攏到她身邊,當中一個嬌小的女孩遞了條毛巾過去,神色愉悅。

     “很棒喔!非羽姐,剛才跳得太精彩了。

    ”女孩興奮得像隻吱喳不休的麻雀。

    “真厲害,就像是飛起來似的。

    ” “謝謝。

    ”兌非羽輕笑道。

     李洵默不作聲地凝望着她,目光帶着深思與認真。

     “啊!對了!”那名女孩仿佛想起什麼,猛然轉過身,一蹦一跳地來到李洵面前。

     他這才留意到,她比他想的還要嬌小,五官細緻,一頭染成紅色的長發盤在腦後,纖細的身軀令人有種洋娃娃般的錯覺。

     “你就是老師向她學弟借來的舞者嗎?”女孩開心地仰望着他,“那你是剛由美國回來,老師等了你好幾天了,都快被念煩啦!還好你終于到了。

    ” “嗯。

    ”因為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李洵隻有愣愣地點頭。

     “你好,我叫玎妮,請多指教。

    ”女孩的臉蛋上溢滿了親切,随即偏過了身,指着仍被衆人圍繞的非羽介紹着,“剛剛跳舞的是非羽姐,她就是你的舞伴。

    ” “是嗎?”李洵漫應一聲。

    這些他早已知道的,隻因在六年前告别熟悉的國土,拜入非羽老師的學弟門下,開始了日複一日艱苦的練舞生涯,就是為了等待今朝到來,等待以另一個姿态重新出現在非羽面前。

     李洵擡起頭,目光重新回到撥開友伴朝他走來的非羽。

    是距離的接近。

    令他得以更仔細地打量這久别後的容顔。

    一樣的挺拔高挑,一樣的風華絕代。

    盤紮于腦後的長發因适才的舞蹈滑落了些許,額上的汗珠潸潸地淌下,有一種活躍且充滿生氣的神采。

     “我是兌非羽,請多指教。

    ”沒有一絲矯揉造作或是猶豫不安,非羽伸出手,溫和地向眼前的新夥伴打招呼。

     李洵不敢置信地凝望着她那雙清澈如潭水的眼睛。

    非羽的眼眸,像是整個世界皆倒映在她的波心,無邊無涯。

     “怎麼了嗎?”見他沒有握手的意願,她困惑地收回手,有點不解。

     “不,沒什麼。

    ”他不知道怎麼掩飾自己失态,以及心頭那一點點的怅惘。

    是經過六年的改變,讓非羽已辯識不出他的容顔?或者…… “我是李洵。

    ”他聲音清晰的說。

    或者,在她的記憶裡,從來就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李洵?”非羽頓了一下,在那雙黑紫色的瞳裡閃過困惑的光芒,但旋即又替換上平和的神态。

    “初次見面,往後請多指教。

    ” “初次見面?”他睜大了眼,脫口而出。

     “嗄?”非羽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有些茫然困惑的望着他,“或者……我們曾經見過面嗎?” 或者……我們曾經見過面嗎?她的聲音回蕩在他腦海裡,有一些悲涼,有些無奈,以及滿滿的惆怅。

     果然,非羽是不會記得的。

    過去那平凡不起眼的自己,不存在于非羽的印象中并不稀奇,不是嗎? 也罷,非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