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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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有歡笑聲,尋了出去,卻一腳踏入思念已久的故鄉,以為自己終于回到家中,她匆匆奔至廳堂,隔着門窗,看見大家圍爐吃飯,歡聚一堂,爹與娘笑着,大哥小妹笑着,家族親友都笑着,大鼎裡肉湯騰騰,桌上擺滿了菜。

     她推門欲進,大門卻不動如山。

     她敲着門、擂着門,喊着爹娘,喊着兄妹,堂内卻無一人回首。

     再一細看,家裡的人,面目卻模糊一片,她想不起家人的臉,記不起爹娘的樣貌—— 她更慌,敲得更急,喊得更響。

     “爹——娘——開門啊——開門啊——” 終于,娘來了,開了門。

     “你誰啊?” 娘的臉,還是一片模糊,沒有清楚的模樣,她含淚望着那熟悉的人影,道:“娘,是我,我是荼蘼啊。

    ” “荼蘼?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

    ” 沒有? 她瞪大了淚眼,心痛如絞。

     “是我啊,你再想想,我是荼蘼,是你的女兒荼蘼啊!” 沒有臉的女人,無情的揮手驅趕着她,不耐煩的道:“沒有就沒有,我女兒隻有一個,正在裡頭吃飯呢。

    去去去,你到别的地方去—— 不! 她是刀家長女,是巫兒,家裡的人必得領她回鄉,祭祀祖宗、以養父母,他們不會忘了她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淚如泉湧不停,心似火燒一般。

     她退一步,跌入黑暗的萬丈深淵。

     蓦然間,一雙大手,穩穩的接住了她。

     沒事的,沒事了。

     男人沉穩的聲音,在耳畔低響。

     别怕。

     她感覺到,他捂住了她淚濕的眼,長長的衣袖,盈着淡淡的香。

     睡吧。

     他悄聲說。

     别怕。

     他懷抱着她,溫柔的捂着她的眼,沙啞的說。

     别想了。

     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粗糙的繭,和那熨燙的熱度。

     男人貼在她耳邊,命令。

     什麼都别再想。

     她怎能不想?怎能不想? 但他一再一再的重複着同樣安撫的字句,驅走了惶惑與不安,止住了無止境的淚水。

     熟悉冷靜的聲音,趕跑了糾纏的思緒,包圍住了火燒的心。

     别去想。

     他說。

     黑暗中,在他掌心下,她閉上了眼,聽從了他,沉沉睡去。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隻察覺到他溫暖的懷抱,與教人心安的大手,撫慰着她。

     幾日後,幽幽轉醒,隻見窗外,大雪滿地。

     屋裡,寒凍的空氣,被滿室火熱的銅爐溫暖。

     才以為,都是暗夜驚夢,卻聽見他冷淡的聲音,就在門外。

     “就說我病了,受了風寒,将那些宴席邀約全推了。

    ” “爺,上柱國新官上任,今晚宴請了滿城商賈,不到的話,怕會得罪……大夫說,荼蘼姑娘高燒以退,應不需再擔心,這來去一趟,隻須個把時辰……” 但他不理子禦的勸說,隻淡漠的道:“上柱國若會在意這等小事,也做不到上柱國這個位置。

    你代我送份大禮去便成了,改日我再登門謝罪。

    ” “知道了。

    ” 她聽見門被推開,看見男人走了進來。

     鐵子正。

     明知是他,又不想是他。

     這個男人,帶她離鄉,她握住了他的手,就此再也回不了家。

     不會很久。

     他明明說過,明明說過的。

     她想恨他,想怪他,卻做不到。

     他的肩頭上,還有點點銀白雪花,他在門邊褪去大氅,行至桌邊,将手上的木盒打開,拈了些香,放進香爐裡點燃。

     一室,盈香。

     那香,是這些天,在惡夜裡、在寒凍悲傷的驚夢中,萦繞在他衣袖上,牽魂引魄、安神定心的幽香。

     當他擡首望來,她慌慌閉上了眼。

     不知怎地,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醒來。

     荼蘼感覺到他的靠近,察覺他坐上了床榻,心頭莫名一緊。

     呆然,他躺了下來,将她攬進懷中,那毫不遲疑的動作行為,證實了夢裡、夜裡,守護撫慰她的人,是他。

     她的心跳飛快,不敢動彈,或掙紮。

     可他沒有多做什麼,隻是擁抱着她,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額、她的發,他粗糙的指腹,輕柔的動作,透着莫名的愛憐。

     她喉頭一哽,熱淚幾欲奪眶。

     不是他的錯,從來就不是,這男人一直待她很好,很好很好。

     她知道,其實一直清楚知曉。

     熱淚,從眼角滲出。

     他輕輕以指腹揩去。

     “别哭。

    ” 低啞的字句,悄悄在耳畔輕響,暖着她的心,卸去多年心防。

     聽着他規律的心跳,荼蘼懷疑他已經知曉她醒了,但她沒有睜眼,他也沒有說破。

     他不該在這,不該在她房裡,守着她。

     她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妾,這于禮不合。

     但……她還睡着…… 沒有醒…… 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