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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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家,就留下來吧! 路敦逵那柔情款款的渾厚嗓音,在她耳邊萦繞良久。

    這句話對她而言,不單隻是溫馨的挽留或同情的收留。

    對她來說,這句話的意義,在于它所隐含的認同感! 路敦逵沒因她的身份、來曆不明而排斥她,反而無條件地接納她,這可說是對她這個人的認同。

    這種感覺,讓她如獲新生,她不再是過去的康頌文,不再是那位被貼上“黑道大哥情婦”标簽的康頌文! “不再是……”站在浴室的鏡台前,康頌文凝視着鏡中的自己。

    “不再是!”再一次堅定地呢喃,她舉起手中的利剪,毫不遲疑地剪着柔亮烏黑的波浪大卷。

     “頌文,你的衣服送來了!”路敦逵提着一袋袋他請秘書臨時購來的女性服飾及日用品,緩步地走進卧房。

    下午開口留住她時,他已将這屋内惟一的卧室讓給了她。

    這頂樓連同陽台差不多有五百坪左右,當初,因為考量隻有他一人住,所以,完全是以單身公寓為參考,将這兒的空間設計成:一座一百五十坪的陽台花園、一間一百五十坪的客廳,一間一百坪附有二十坪寬大浴室的卧房,以及一個五十坪的廚房兼飯廳,其它餘額坪數則是被電梯、樓梯給分了去。

     基本上,他的生活空間算是非常寬敞,隻是他沒料到當初的設計會導緻他今日得夜宿客廳的命運。

     路敦逵撫壓着胸口的傷,淡淡地笑,優雅地坐在床沿,看着浴室那扇透出光的毛玻璃門。

    這問卧房可再隔為兩間,改明兒個再請人來動工好了,他思忖着。

     久久,康頌文始終未從浴室出來,路敦逵起身走向浴室,推開那扇玻璃門,因為隻有自己住的關系,所以除了玄關的大門有設鎖鑰功能外,這屋内的門全無門鎖。

     “頌文!”他輕喚,繼續往裡邊走。

    猜想她是在泡澡,他并無意唐突,隻是擔心她的手傷,是否造成不便。

     “頌文!”他終于看到她了,并且發現她那剪得一頭亂的發絲。

    “你在做什麼?”他大喊,沖上前去,奪下她手上的利剪。

     康頌文看着他,發現他眼中有着不敢置信的驚詫,她握上他掌着剪刀的手。

    “我隻是想換個發型。

    ”她淡淡地答,像是要他别太大驚小怪似的。

     聞言,他俊眉挑高,短暫沉思。

    “我來幫你吧!”拉出鏡台下的古典方凳,讓她坐在上頭,再從隐藏式木櫃裡,取出自己的理發工具。

     “你要做什麼?”盯着他,她不明所以地問。

     路敦逵笑了笑。

    “你不是要換發型!我的工夫可是一流的,放心交給我,嗯?我自己的頭發也是D.I.Y.的!”中學時,一次理發意外讓他差點沒了耳垂,自此之後,他不再上發廊,總是在家自理,長久下來,練就了一手不輸專業造型師的理發技術。

    他母親還曾為此嘲笑他,可自行開業呢! 康頌文還來不及質疑他的話,就見他已在她頭上梳梳剪剪起來,刀法利落熟練,完全不輸專業的設計師。

     她靜靜地看着鏡中專注的他。

    他身上隻繞着繃帶,并沒有穿任何上衣,結實修長的胳臂、起伏有緻的胸肌、線條分明的腹肌泛着光澤,有力地層現在她眼前,他看來像是個注重鍛煉的人,而不是像那家俱樂部的貴公子般,全身都是松垮的贅肉。

     “你常做運動嗎?”他的臂肌因手上的動作而有力糾結、細微抽動,看起來很有生命力。

     “嗯!”路敦逵看向鏡子,唇角有着淺淺的笑意。

    “我的朋友戲稱我為‘練家子’!” “練家子!”她不解地低喃,像是沒聽過這詞。

     “嗯!武術。

    我練武術。

    小時候,父母擔心我會被綁架,特地從内地請人教我防身用的武術!練了近二十年,朋友因此笑稱我是‘練家子’!”路敦逵笑意仍留在嘴角,隐約有自嘲的意味。

    “你知道嗎?習武的人,個兒通常不高。

    ” 聞言,她雙眸驟亮,看起來很有精神。

    “你的樣子不像不高!”她的估計,他約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

     “我是玩票性質的練,并非真正習武之人。

    ”他諷刺一笑,發覺很多事,他之所以做,都是一時玩心,就連男女間的情感,他好象也是如此。

    他這顆玩心何時能變真心呢?誰能像淩冱所說的,讓他想獨占呢?他突然停下動作,凝望住鏡中的康頌文…… 康頌文也望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話般,靜幽幽地望着他。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纏好一會兒,路敦逵才笑說:“你的發質很好。

    ”他将心思導回她發上,唇邊始終揚着笑,恍若心中有什麼趣事。

     康頌文沒講話,她知道,他其實不想說什麼的,他隻是在為兩人呆望而發窘的狀态,找個最自然、從容的解悶之道罷了。

     路敦逵專心地剪着她的黑發,而她則沉默地看着他神情認真的俊顔,兩人均不再多言。

    偶爾,他會擡頭看她,對鏡中的她,淡淡地笑,仿佛在向她透露什麼訊息,她讀不出來,也同他一樣,以淡笑響應他。

     沉靜的空間,隻存剪刀的咋嚓聲,随着時間的流轉而萦繞,某種情愫亦隐隐地在兩人心底發酵着…… “唔……”古典樂悠悠輕飄的辦公室裡,男性低沉的悶哼清晰可聞-- 路敦逵一手撫胸,一手持筆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