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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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秉夫手腕的傷在倪安琪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痊愈。

     随着公演日期的逼近,倪安琪結束排練的時間越來越晚,但無論多晚,她一定會到店裡,細心為羅秉夫卸下繃帶,催他去洗澡,等着幫他上藥。

     即使他的手腕已經可以靈活動作,即使他一再告訴她不必來了,但她堅持要遵守華醫生的指示,每天推拿,上藥上一星期。

     “這雙藝術家的手,不能留下一點點後遺症。

    ”有次她為他推拿,低喃着。

     他覺得她言過其實,心卻仍因她的看重而淌過一陣暖流。

     她的“負責”、她的恪守承諾、她的耐心與溫柔,都超出了他以為她能做到的極限,與他最初認為的她,太大出入,他不禁要想——這樣美好的女人,該有更好的男人照顧她、疼惜她…… 最後一次,她在二樓等着,待他洗完澡下樓時,發現她累得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沒喚醒她,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靜靜地注視她。

     她臉上留着尚未卸掉的舞台妝,卻掩蓋不了眼底深深的疲倦。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蒼白安靜的模樣,她總是笑眯眯的,總是精神百倍,總是像個頑皮的精靈随意擾亂别人的生活…… 此刻看她,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她何苦這麼倔強,何苦這樣奔波、何苦把自己累到精疲力竭的地步? 她的男友從沒注意到過嗎?難道那男人不心疼,不念念她、不為她分擔一些? 轉念之間,他又惱怒起自己逾越的關注。

     起身移至窗邊,望着遠方天際的明月,又圓了,這表示他跟她相識的時間已經滿一個月了。

     第一次見面,她莫名其妙開口約他下個月同一天再到同一間餐廳吃飯,那時,他簡直以為這個女人是神經病;誰想得到一個月後的今天,她會坐在他的客廳沙發上,毫無防備的睡去。

     夜漸漸深了,她睡得好沉,羅秉夫猶豫着該叫醒她,還是幫她喏個舒服的姿勢,讓她好好休息一晚。

     “喂……”他往前跨了一步,倪安琪靠着椅背的頭骨碌地往下垂,原以為她就要醒過來,羅秉夫急急停下,保持距離,結果她就以這扭曲歪斜的姿勢,繼續沉睡。

     後天就要公演了,他實在不忍吵醒她…… 羅秉夫上樓,抱了顆換過枕套的柔軟枕頭,輕輕地塞進她頸後,幫她調整成平躺的姿勢,再為她覆上薄被,讓她好好睡個覺。

     見她睡得香甜,羅秉夫跳開視線,幾乎一刻不留地,馬上回到自己房間。

     留她在屋裡過夜已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大極限,至于沙發好不好睡,被子夠不夠暖,她會不會因為睡姿不良半夜跌倒地闆上,這些都不是他該挂心的。

     他的關心已經太多,再多就要模糊朋友的關系了。

     翌日,羅秉夫較平常早起,下樓,發現被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枕頭上,一室空蕩,倪安琪已經離去…… 他往沙發坐下,很難形容盤踞在胸口的那種滋味;堵堵的,有點失望,有點落寞,有點懊惱自己的多事。

     倦鳥歸巢是理所應當的事,她累了,能讓她完全放松的地方不是這裡,所以她一醒來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她男人身邊。

     他留住了她,反倒害得她在天未亮時獨自騎單車回家,多危險。

     羅秉夫一直待在二樓,等到過了往常倪安琪帶早餐來按門鈴的時間,等到十點姚怡慧來上班了,他才徒步出門,吃早餐。

     她沒來…… “沉睡實驗劇團”——“謀殺事件”第一場公演。

     羅秉夫低調地走進表演場,進場之後才發現原來場地如此“迷你”,相較于過去觀賞的舞台劇,台上台下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即使他想隐藏自己也很可能立即被倪安琪發現。

     舞台紅色布幕垂着,緊張懸疑的音樂近在耳邊,身邊的觀衆大多結伴而來,自在随興地讨論者這個劇團,看來都是些力挺的忠實觀衆。

     他聽見有人提及倪安琪,說到她在上一部戲的出色表現,不自覺地,像個驕傲的父親,微微地揚起嘴角;這些觀衆最真實的聲音,若是讓她知道了,以她的個性肯定會得意到尾巴都翹起來了。

     忽然,燈光暗下,音樂戛然而止,四周交談的聲音也同時靜默了。

     布幕緩緩升起,從舞台後方襲來陣陣微風,順着微風飄然而降的是一朵朵焰紅的鳳凰花,随之,骊歌響起。

     舞台上的倪安琪,直順烏黑的直發,披散肩側,穿着碎花小洋裝,唇畔一抹淡淡的笑,寫滿希望的臉龐仰望天際,泛着光。

     盡管旁邊還有幾個年輕學子打扮的角色,但羅秉夫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緊鎖倪安琪。

     “謀殺事件”描寫的是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年輕女孩的故事。

    為了在職場中生存,女孩不得不調整自己長久